他側過身,也不用筷子,就用嘴對著碗邊,仰起頭,將明月剩下的湯麵倒入口中。
明月震驚地看著他,等她覺得異樣,踮起腳尖想搶過碗的時候,他已經將碗底亮起給她看,“吃完了。”
她真想給他一腳。
但還是被他的白牙晃了眼,讓他給逃了。
飯後三人坐在廚房聊天。
灶台裏的餘火還在燃燒,整間屋子暖和得要命,就連之前讓明月感到不適的煙熏火燎的柴火味也變得不那麼討厭了。
明月問郭校長:“這裏一直都沒電嗎?”
“每天送兩個小時電,就是下午三點到五點。偶爾天氣不好,就不送了。”郭校長說。
“那網絡呢?學校裏有網嗎?”明月又問。
郭校長搖頭,“沒有。這裏沒有網。”
明月想起什麼,掏出手機一看,不由得苦笑,“連手機也不能用,對嗎?”
郭校長抱歉說:“對不起啊,小明老師,高崗村比較困難,去年才解決了老大難的吃水問題。”
明月嗯了一聲,抱著膝蓋,把目光轉向院子裏的老榆樹,很久沒有吱聲。
關山在院子裏挑水。他和郭校長是真的熟,自來到這裏就一直在幹活,幫著郭校長搬家,幫著郭校長做飯,這會兒又在幫著郭校長挑水。
院裏裝有水龍頭但卻更像是個擺設。因為村裏定時供水,每周兩次,一次一個小時。吃水就從存水的水窖裏一桶一桶拎上來,然後再倒入廚房裏的大水缸。
月光下的院子像是永恒靜止的水墨畫,而他卻像是這幅畫裏的靈魂,一動一靜,卻凸顯出各自的兩極。他的動作充滿了力量感和美感,水桶在他手裏就像是幼兒的玩具,輕鬆就可以駕馭。
明月想起她那個碩大的行李箱被繩索縛在他身上的一幕,那個時候,她就應該察覺到他與普通人是不一樣的。
軍人都是這樣的超人嗎?
像她記憶中的父親一樣,舉起她就像是舉起一片輕飄飄的畫紙。
想起父親,她的心口掠過一絲細微的疼痛,像針尖刺過胸口,這種疼痛雖不致命,持續的時間卻很長。
可能她沉默的太久,讓郭校長產生誤會,於是就安慰她說:“也不是完全不能用,有時候天氣好,在附近地勢高的地方,偶爾也能打通電話。但是信號時斷時續,不穩定。”
明月轉過頭,衝著郭校長笑了笑,“我回來試試。”
關山很快就挑滿水,告辭離開。
郭校長送他,明月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剛準備用凳子擋門,卻聽到郭校長站在院子外麵喊她,“小明老師,你出來一下。”
明月拉開門走了出去。
院子裏被月光照得很亮,完全不用點燈。
可能是體型太過清瘦,郭校長看起來竟有些佝僂。
他看到明月出來,表情變得不大自然,他猶豫了一下,對明月說:“明老師,要不我還是下山住吧,我雖然五十多歲了,可還是個單身漢,和你這樣住在學校裏,恐怕……”
“不用!郭校長,您不用走!我不介意!”明月趕緊表明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