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但是纏繞著我幾個星期的緊張情緒已經消失,黑夜行者冷漠的聲音寧靜了下來,我又可以依然故我了。我又可以變成那個古怪、滑稽、無憂無慮、內心已經死亡的德克斯特,不再是那個手持尖刀的德克斯特,不再是那個名叫德克斯特的複仇者。

我把所有的屍體搬到花園裏,把這幢破損不堪的房屋收拾幹淨,把東西打包塞進神甫的汽車,接下去我要讓這輛車消失。我把神甫的車開到一條小河邊,我的小船就停泊在這裏。這是一條五米長的尖尾長艇,吃水很淺,但發動機的馬力卻不小。我把神甫汽車的牽引繩掛到船上,然後爬上船,打開船上的發動機。汽車咕咚咕咚地沉到水底,一切罪惡都被河水衝洗幹淨。接著,我緩緩地駛離小河,朝北穿過海灣。

六點半我回到了位於椰樹林的公寓裏,這是屬於我一個人的秘密基地,我的寶貝都放在這裏。我從口袋裏掏出載玻片,那是一小片很普通、很潔淨的玻璃——正中間小心翼翼地保存著神甫的一滴血。這滴血很漂亮,很潔淨,現在已經幹了,隻要我想回憶這段經曆,可以隨時將它放到顯微鏡下。我把這塊載玻片跟另外三十六滴幹涸的血滴放在一起,這些都是我小心翼翼地保存著的,十分潔淨。

我花了很長時間衝淋浴。溫熱的水洗去了我最後一絲緊張情緒,肌肉也放鬆下來,最後幾縷異味和痕跡也隨著水流被衝走,那是神甫的屍體以及埋葬著屍體的花園在我身上留下的。

他殺孩子。我本應該宰了他兩次才能解恨。

我喜歡孩子。我這個人對悻愛毫無知覺,所以我永遠不會有孩子。一想到那些與性有關的事——你怎麼幹得出來呢?自尊心往哪兒擱呀?可是孩子不一樣。多諾萬神甫的死是罪有應得。我遵守了哈裏的行為準則,也滿足了黑夜行者的心願。

七點一刻我覺得自己已經很幹淨了,我又變回那個日常生活中的德克斯特。我喝了一杯咖啡,吃了幾片點心,就去上班。

我的辦公室在飛機場附近,摩登現代,大而明亮。實驗室在二樓後部,隔壁是一間小辦公室。其實也說不上是什麼辦公室,隻是血液實驗室旁邊一個方方正正的小間,但卻是我個人專用的,誰也別想和我共用。辦公室裏放著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另外還有一把小椅子是給客人準備的,如果來客的個頭太大就不行了。此外還有電腦、書架、文件歸檔櫃、電話機、電話留言機。

我進來的時候電話留言機的信號燈正在閃爍。隻有一個人會找我,那就是我養父的女兒德博拉·摩根,她是一名警察,跟她父親一樣。

這條留言正是她的。

我一按按鈕,德博拉的聲音傳出來:“德克斯特,你一進來就給我回電話。我這會兒在犯罪現場,就在塔米雅米胡同的酋長汽車旅館。”停頓了片刻,我聽到她用手捂住話筒跟別人說話的聲音。接著她又開始說話了。“你能馬上來嗎,德克斯?”然後她就把電話掛了。

我是不會拒絕德博拉的。我沒有家庭,養父母也去世了。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德博拉之外,沒人在乎我的死活。如果說我還有什麼感情的話,那麼這點感情就一定是屬於德博拉的。

我動身去塔米雅米胡同。每一座大城市都有這樣的區域。如果一個滿身都是斑點、患有晚期麻風病的侏儒想找一個十七八歲、教堂唱詩班的大塊頭姑娘做僾,就可以到這裏來,開一個房間。事過之後,也許會把隔壁房間裏的哥們全都請去喝古巴咖啡,吃夜半三明治。隻要他肯付小費,誰也不在意的。

德博拉最近在這裏耗費的時間太多,也許這是因為她的任務就是打擊賣淫犯罪。她有她的想法,但我並不讚同。一個漂亮的年輕姑娘在塔米雅米胡同打擊賣淫犯罪隻能是穿著過分裸露的衣服站在外麵,充當犯罪分子的誘餌,以便她的男同事能把那些前來尋花問柳的嫖客抓起來。德博拉很討厭這個工作,她覺得處理這樣的案子太沒勁,她心目中的理想是當一名警察,可她的長相卻像個性感女郎。當然這也不能怪她。

第5節:雙麵法醫 第四章(1)

4

我把車開到酋長汽車旅館旁邊的停車場,停車場的另一邊是“蒂托古巴咖啡館”。

我沒怎麼費功夫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德博拉,事實上我不太可能錯過她。德博拉最近似乎特別注意自己的身材:她上身穿著霓虹粉色的胸圍,下`身是一條短得不能再短的氨綸短褲,腳上穿著黑色的網眼長筒襪和一雙細高跟鞋,這些就像是剛從專門為好萊塢激情電影裏的妓女提供服飾的服裝店買回來的。

德博拉的確很顯眼:她把警徽別在胸圍上,正在疏散擁擠的人群、車輛。一公裏長的黃色隔離帶都已經拉直,至少三輛巡邏車也斜著駛了進來,車燈不停地閃爍著,但這一切都比不上德博拉那麼引人注目,她粉紅色的胸圍比那些東西要醒目得多。

站在停車場門口的警察認識我,他揮手讓我進去。

“德博拉,好漂亮的外衣呀,把你的身體曲線都勾勒出來了。”我悠閑地向她打招呼。

“去你的,”她臉一紅,這模樣在老練的警察身上還真不多見。“又發現了一具妓女的屍體,至少他們認為是妓女。但就剩下的這點屍體來看,是不是妓女還很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