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我們的幻想的新生到來時,那是最大的危機。因為看在新生的眼裏,在這設施裏麵的人根本不是少年少女,而是一群老人和老太婆,就如路·貝尼特看到的一樣。而那正是肯尼斯所說的“試煉”。
當然雖然同樣是新生,但是類型也各不相同。具有適應力的性格,也就是像我這樣的人,在接受校生們都是少年少女的謊言的同時,也跟大家共同擁有自己也是十一歲的少年的幻想。我循著這個模式慢慢地加入共同錯誤的圈圈當中。這個妄想的移植作業是否成功形同一種冒險。所以,當一開始我們被介紹給路·貝尼特認識時,我們的身體產生了抗拒的反應。因為我們身影從根本撼動了我們的幻想。那是某種“鏡子”。我為了尋求自我的穩定,將視線從那麵鏡子移開,欺騙自己“那邊沒什麼人”。直到黛波拉為那麵鏡子取了一個“十一歲的少年”的名稱。
我們靠著互相補強這種妄想構築起了虛假的少年少女“學校”,但是,當然也會出現無法融入這種共同作業,強行企圖掀開這種欺瞞行為真麵目的人們。那就是丹尼斯,還有路· 貝尼特。比爾·威爾巴最後也變成這個樣子了。所以他們都被排除了。以被比任何人都更執著於“這裏是永遠的少年少女國度”的共同錯誤的幻想的史黛拉給殺死的形式給排除了。
……原來如此啊?
原來是這樣啊?我覺得自己終於好像了解了一切。
這是一種“宗教戰爭”——
(異教徒,)
(異教徒們——)
(不是,)
(我們、)(我們——)
(不是異教徒,)
(不是異教徒啊——)
(你們才是,)
(你們才是異教徒。)
霍華德射殺柯頓太太之前,我們所有人都經曆過的那種異樣的氣氛。那是我們跟柯頓太太之間持續反複進行的宗教戰爭。柯頓太太當然知道,事實上我們不是少年少女,而是年紀比她老很多的老人們。姑且不提黛波拉的指示了,柯頓太太一定無法忍受我們企圖強迫她接受的幻想。說穿了,我們跟柯頓太太是皈依不同的神,我們之間有著信仰上的差異。
扣下扳機的是霍華德,但是讓他動手的是史黛拉——巴金斯這樣說。但是他錯了,那是異教徒之間的戰爭。是人類在漫長的曆史當中不斷重複的,繞著彼此的信仰的優勢的主題打轉的互相廝殺行為。對柯頓太太而言,我也是異教徒之一,既然如此,我也難辭其咎。史黛拉或許真的迫使霍德華扣下了扳機,但是共犯不止有她,現場還有凱特,而且我也在。包括霍華德在內,我們集體殺了柯頓太太。
“就算火災發生再急,其他人為什麼沒能逃出來?還有那自動灑水係統——”
“黛波拉。”我毫不客氣地打斷她似乎沒有意思要停下來的質問。“我想問你一件事。”
“啊?”
“我們上的課程和實習有什麼意義?課程方麵好像跟一般的學校差不多,這我還可以理解,但是下午的實習課——”
“那是隆的想法。我告訴她,不管他想怎麼安排都無所謂,隻要讓你們擁有適度的娛樂,避免你們變得癡呆就好。隻是這樣而已。”
原來如此。所以他出的課題的內容設定總是會有癡呆的老人出現?也許那是巴金斯對我們的一種委婉嘲諷,隻為了使“不管設定什麼樣的事件或狀況,都是癡呆老人無所事事所做出來的”的解釋一定成立?那是巴金斯對我們這些瘋狂的老人們些許的惡意嗎?
“你在我們心中構築了永遠少年少女的共同錯誤。”
“是的。本來是進行地很順利的,就如理論所說的一樣。”
“但是,同時你也創造了怪物。”
“怪物?”
“肯尼斯說過。他說設施裏棲息著某種邪惡的東西。”
“那……那是什麼意思?”
“現在回想起來,他表麵上雖然附和史黛拉的幻想,事實上在無意識當中卻識破了其中的欺瞞行為。”
黛波拉定定地看著被我抱得緊緊的,一臉茫然的史黛拉。
“也許你也隱約發現到史黛拉自始至終都拒絕她幻想,叱喝她,你不是一個少女,是個老太婆的丹尼斯。”
“你……”黛波拉宛如聞到了什麼惡臭似的,鼻子和眉間出現了幾道醜類的皺紋。“你說什麼?”
“所以肯尼斯才警告過我。”黛波拉頂著很想一把勒死我似的表情逼過來,但是我不予理會,繼續說道。“他說,那、個、東、西不喜歡變化。他說,這裏是永遠的少年少女樂園的幻想絕對不容破壞。萬一不小心看破了事實,最後我們都會被那東西給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