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煩,別纏著我。”蘆川回複最初那種冷冷的腔調,說道,“我沒工夫跟你這種身在福中的孩子打交道。”
身在福中的孩子?誰?
如果沒有他這句話,沒有這句礙耳的話,亙可能什麼也不會說。蘆川不友善。他不是阿克那種好友,不是宮原那種心地善良的家夥。跟這種人掏心掏肺,死也別想。
不過,不說受不了。亙抬起蹭了塵土的臉,衝口而出:
“這話才該我說呢,我沒心思跟你這種身在福中的孩子交往!”
蘆川做作地瞪大雙眼。
“咦,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很煩!”
亙兩手撐地,好不容易爬起來。他又一屁股坐下。嘴角破了呢,火辣辣地疼。!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自以為是地說大話,其實一無所知。你——你知道嗎?我把昨晚離家出走了。於是我就——所以我就——絕對——不是什麼身在福中的——孩子……”
疲勞加上挫敗感,讓亙喉頭哽咽。
蘆川的腔調一成不變。
“離家出走,就是要和你老媽離婚嗎?”
“對啊,還會有別的意思嗎?”
“那又如何?”
亙還癱坐在地上。蘆川站著俯視著亙。亙感覺仿佛自己的腦袋被他剛才的話語自上而下痛毆了一番。
“那——”
“我問你那又如何?不就是離婚嗎?”
難以置信。
“媽媽和我——被拋棄了啊。”
“所以呢?是不是這樣哭啊鬧啊,就可以更快被人收容起來?噢,這招也許管用。”
啞口無言。
“也就這種伎倆吧——你和你老媽。”蘆川不加隱諱,“能波的社會同情吧。噢,能獲得巨大的同情。壁櫥也裝不下的巨大同情。可是,我什麼都給不了你。”
亙隻是目瞪口呆,腦子空白,毫無反擊餘地。
蘆川瞥一下亙,隨即移開視線,盯著地麵說道:“不要再接近旁邊的大樓了。比剛才說的情況還要更糟呢,一心做自己的事吧。我住在這附近,你要是在這徘徊,我馬上就能知道。明白嗎?”
蘆川離去之後,亙仍還一會兒坐在地上動不了。肩上負了重荷,壓得亙無法站立起來。那重物也許是龐大的垃圾,是世界崩潰的殘骸。世界要是崩潰了的話,總的有人收拾殘局吧。得聯係處理工業垃圾的公司的大卡車。可人家一定不幹。
“喂,喂!”
老爺爺的聲音在喊。亙有意無意地望一下,是神主。他正走過來。他的打扮與新年參拜時一樣,白色和服配淺綠裙褲,頭發也是白的。
“怎麼啦?你摔到了嗎?”
亙身上帶著塵土。
“出血了呀。是放學回家嗎?和誰打架了吧?”神主在亙身旁彎下腰,親切地說道。
“就你一個人嗎?噢,是——三穀君,三穀亙君吧。”神主讀出亙的姓名牌。
“大叔。”亙說道。
“什麼事呢?”
“這裏是神社吧?”
“沒錯,是神社。”
“大叔是拜神的吧?”
“大叔拜神,祀神。”
“神被人拜,會怎麼樣呢?”
神主窺探一下亙的神色,仿佛說答案是知道的,隻是不知亙為何發問,於是無從回答。
“三穀君為何想知道這些呢?”
“隻是想知道一下而已。” 亙索性直言不諱,“因為神實在太蠢、太懶了。”
神主吃了一驚,默然。亙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