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幾天來發生的第N宗案子,暴跳如雷地把招待所兩個看門保安罵得連姥姥都不認識了。兩個嗜牌成性,根本就是玩忽職守的保安看著上司的臉色從紅心變成黑桃,也不免心虛了起來。
輞川鄉醫院雖然有“隻要進醫院,一切我來辦”的雄心壯誌,但畢竟受級別所限,不能包治百病,所以以前送來急救的徐源和趙景騫已經轉到了縣醫院裏。寧嫂傷勢不重,但也需要在這個小醫院裏養上幾天。我們原本打算問她一些詳細情況,但看她身體和精神現在都比較脆弱,再加上我們幾個人和馬所長一直忙裏忙外,也就隻能等康複後再說。所以我們隻好急匆匆跟著他奔赴現場進行勘查。
我們雖然不能確定是什麼人把寧嫂約到那個偏僻的山嶺去,但是如果有那樣一個人的話,必定是樓裏麵的人。因為老馬留下的兩個草包保安想當然地秉持一種“攘內必先安外”的政策,對招待所裏的人出去很少過問,但對外人進樓卻查得分外之嚴。連送氣的送水的送麵的送菜的送禮的都登記得一清二楚,更何況其他外部人員乎?那麼,這個神秘的送信人,又是誰呢?
再有一點就是我和樋口當時明明聽到兩聲槍聲,可進行現場勘查時,老馬和他的同仁們地毯式搜索了半天,卻隻在寧嫂身後不遠的竹林裏找到了一發彈頭。妻子卻似乎對這些毫無興趣,她蹲在寧嫂倚靠的那兩塊石頭下,在仔仔細細觀察著什麼。
醉醺醺的馬所長氣急敗壞,領著手下的警員們像野豬一樣把那側的林子踩踏個遍,依舊是沒有線索。小餘在旁邊看著直笑,老馬的忍耐力終於達到了極限,如同被忽然解開繩線的氣球般直衝過來,對小餘吼道:“你笑什麼?你笑什麼?有種你找出一發彈頭來讓我瞧瞧!”
小餘特意裝出一副被嚇得花容失色的樣子來,假惺惺做出抹眼淚的動作說:“馬所長你好凶啊,我好怕怕,不過如果我要找出那發子彈來,你會怎麼樣呢?”
馬所長鄙夷地看她一眼說:“就憑你?好,你要真找出那枚子彈來,我就地給你磕三個響頭。”
“那倒不用,我怕折壽——這樣吧,如果我幫你找到了,你就戒酒一個月,怎麼樣?”
這句話差點沒把老馬噎死,他額頭上頓時青筋暴露,考慮半天才咬咬牙下決心說:“好的!不過,你要多長時間找到?別告訴我一年內找到都算。”
“隻要十分鍾?怎麼樣?”小餘自信地回答說。雖然我和妻子知道她是個狠角色,但十分鍾的時間也太短了吧?我倆不僅為她偷偷捏一把汗。
老馬聽了她說的話,開心地差點把臉都笑歪了:“好好,就十分鍾,十分鍾之內你要是找得到,我再加一個月,兩個月內滴酒不沾,怎麼樣?”
小餘打個響指,說聲“一言為定”,然後在我們目瞪口呆地注視下,輕盈地走向發現彈頭對麵一側的竹林裏,彎著腰仔細搜尋一番,然後撿起一枚銅黃色的金屬,笑著朝我們揮手說:“呶,馬所長,就是這個咯。你不要食言啊。”
我眼睜睜看著馬所長的臉由紅變綠,由綠變紫,由紫變白,然後一下子癱坐在石頭上麵。我和妻子趕緊跑到小餘跟前,妻子使勁擰她一把,低聲說:“鬼丫頭,嘴還挺嚴,你肯定看見是誰開槍了,對吧?”
十四、
麵對心上人的身體打擊以及好朋友精神打擊,就算是鐵人大概也得崩潰。好在庾養不是鐵人,而是一個經常自我暗示“沒皮沒臉才是真風流”的異類,所以他挨了麹昭的打,不僅沒有感到挫折或委屈,反倒覺得麹昭的意思是在提醒他:你看看宇文愷跟我姐姐發展多快,你小子的能耐哪裏去了?
所以庾養挨打後,反而把宇文愷在破案上比他捷足先登的鬱悶一掃而光。他笑嘻嘻瞧瞧麹昭又急又氣略略泛紅的臉,又端詳她微悻彎蹙蛾眉下明麗的眸子,再深情凝望一下她的嘴唇……
麹昭從小長在西域,是個性子要強、心思直徹的姑娘。她方才看見姐姐和宇文愷先到一步,難免有種所托非人的感覺,因此才對庾養下手。雖然她中意庾養,但這次決沒有庾養自作多情想出來的那層意思。所以當她發現庾養色迷迷地歪著腦袋盯住自己,連哈喇子都在嘴角若隱若現閃光的時候,忍不住怒火中燒,照著庾養臉上雙拳一揮罵道:“還不給我麻利點查案,裝什麼傻?!”
庾養尚在分析麹昭嘴唇上的胭脂是蘇木做的呢,還是用山榴做的時候,就覺得眼前金星一閃,兩眼齊溜溜多了兩個烏圈。這很強很暴力的情形把夏青君看的心驚膽戰,後來她成了畫家後,曾把庾養的醜態描摹到了絹布上,這絹布傳了一千五百年後,被一個黃毛藍眼的造型師發現,從此世界上又多了一種化妝的名稱——“煙熏妝”。
到王家短短的幾步路,庾養是捂緊雙眼,握著夏青君的手被牽過去的。他是個記吃不記打得魚忘筌的人,早忘掉眼睛的脹痛,兀自為能摸到夏妹妹的手心醉不已。麹昭也暗恨不該下此毒手,不但沒有懲忿窒欲,反而起到為淵驅魚的效果。夏青君原本心思單純,伸手隻是為了給庾養引路而已。如果手被庾養輕捏一下硬攥一下的,不由心裏直罵他流氓。三個人就這樣各懷鬼胎地繞過竹林,走到王家屋前拍門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