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別走啊!”草壁從車窗伸進手去,一把抓住了真知子的肩膀。
“你……你要幹什麼?”真知子本能地往後縮著身子,瞪著草壁。
“剛才,我給你打電話來著。”
電話?是不是剛才大竹說過的那個男的?
想到這裏,真知子問:“你把電話打到報社去了?”
“對。有件事想求你。”
“求我?什麼事?”真知子警惕地盯著草壁。
草壁微笑著:“水島小姐,想不想調到我們報社來?”
“什麼?”
“記者站缺人。怎麼樣?不想在《東洋新聞》大顯身手嗎?”
聽到這句話的那一瞬間,真知子身體裏的蟲子們一下子停止了躁動。
*4*
真知子眼前的世界變了。宿舍還是那麼亂七八糟,但她的心情卻好得不能再好了,一向覺得憋屈的宿舍也變得寬敞明亮起來。
耳邊回響著同一個聲音:“調走,調到別的報社去,調到發行量為800萬份的全國性報紙去!”
真知子覺得輕飄飄的。她忽忽悠悠地走到廚房裏,打開冰箱拿出一罐啤酒來,咕咚咕咚地一通狂飲。冰涼的啤酒沁人心脾,痛快!
“我們報社需要你。”草壁這樣對她說。這個報界有名的大報社,對水島真知子這個地方小報的記者的實力是認可的。進入《縣民新聞》當記者七年了,還沒有誰把她當作一個記者加以評價過,這回是敵方的《東洋新聞》對她做出了肯定的評價。
從地方小報調到全國性大報去並不是一件新鮮事。把地方小報有經驗的記者調來補充自己,是大報常用的手段。《縣民新聞》以前也有過這樣的事,僅真知子所知,就有三個《縣民新聞》的記者調到全國性大報去了。
但是,那三個記者都是男的,女記者還是第一個。真知子還沒有聽說過女記者上調的事。想到這裏,真知子更高興了。作為一個女記者,受到的挖苦和歧視太多了,這下可熬到頭了。
草壁說希望兩三天之內聽到答複,如果真知子同意,就帶她去見領導。真知子認為根本用不著考慮兩三天,此刻,她的心已經飛到《東洋新聞》去了。
《縣民新聞》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那是一艘泥船。表麵上看起來還在有板有眼地發行,甚至跟《縣友時報》不相上下,實際上,《縣友時報》發行量在40萬部,《縣民新聞》也就是人家的二分之一。一個報社的發行量如果不到20萬就無法生存下去了。廣告費也在迅速減少。泡沫經濟破滅以後,很多老主顧都不在《縣民新聞》做廣告了,都轉移到《縣友時報》那邊去了。《縣民新聞》慌了手腳,趕緊宣布刊登廣告的費用減半,盡管如此,還是不能改變經營難的現狀。
在經營難的背景下,《縣民新聞》被迫縮小規模。《縣民晚報》宣布停刊,出版事業部也解散了。但這些舉措隻不過是杯水車薪。真知子來報社七年,報社社長已經換了三任,誰也無法使報社興旺起來。現在的新社長以前是以本縣為據點,在全國有30多個分店的家用電器店的創始人。新社長試圖介入信息產業,把手伸向了報社,現在看來是一個很大的失誤。無論從信息積蓄、信息收集的角度,還是從信息網絡的角度來看,《縣民新聞》的力量都是非常脆弱的。新社長就職剛半年,就在一次財經界人士聚會時發牢騷說,背上了一個大包袱。新社長就是明天辭職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以後誰來接手,是一個很大的疑問。誰肯接手這麼一個爛攤子呢?
最大的問題是,經營上的惡化已經把《縣民新聞》唯一的也是絕對的商品一一新聞,完全給庸俗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