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隆塞勒,你接管調查。就像今天一樣。有任何事情都要向我通報。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再見,先生們。”首席檢查官杜蘭德邁著毫無意義的優雅步子走出房間,身後的人一片沉默,他大概很慶幸自己能盡快溜開。
隆塞勒神經質地理了理本來就一絲不苟的頭發。
“於勒,我很抱歉。我真想避免這事發生。”
弗蘭克覺得警察頭頭的套話裏流露出一絲真情。這個人可能確實有點不安,不過並不是出於他希望他們相信的理由。現在,他自己被關進籠子,手上捏著鞭子,輪到他挺身而出馴服獅子了。
“去好好睡一覺吧。我想你們倆都需要它。然後,我想請你盡快到我的辦公室來,弗蘭克。我有些細節要和你討論。”隆塞勒帶著和杜蘭德一樣硬撐出來的平靜,也逃出房間。弗蘭克和於勒被單獨留下。
“你看到了吧?我真不願意告訴你,我早預料到這招了,不過我沒法責怪他們。”
“尼古拉斯,我覺得即使隆塞勒還是杜蘭德親自辦案,也未必會比我們高明多少。這隻是政治手段罷了。不過總算我還在調查組。”
“隻有你是。我可沒關係了。”
“你還是一名警察總監嘛,尼古拉斯。你不再調查一個案件,並不意味著就不再是警察了。而且就這個案件而言,你已經擁有了別人都沒有的得天獨厚的條件……”
“是什麼?”
“一天24小時的自由工作時間,不用向任何人彙報,不用浪費時間在報告上。”
“自起爐灶,對嗎?”
“沒錯。我們還有件事要調查,你看來就是做這件事的最佳人選了。實際上,我覺得我並沒有真正注意到錄像裏的那個細節……”
“弗蘭克,你這混蛋,你這徹頭徹尾的混蛋。”
“我是你的朋友嘛。我欠你一份情。”
於勒變了語調。他扭了扭脖子,換了話題。“我想得去睡一覺了。我現在好像能睡著了,你呢?”
“你真想知道的話,我對於隆塞勒想‘盡快’在辦公室裏見到我才不在乎呢。我已經睡著了,看出來沒有?”
他們離開房間時,卻都回憶著被毀容的格裏格·耶茲明躺在床上的情景,他那雙在死之前已經瞎掉的眼睛,直勾勾地瞪著天花板。
36
弗蘭克一覺醒來,看到長方形玻璃窗外一片湛藍。他回到聖羅馬公園公寓的時候,累得連澡也懶得衝,脫下衣服便一頭栽倒在床上,百葉窗也忘了拉上。
我不在蒙特卡洛,他想。我還在海邊那幢屋子裏,試著重新振作。哈瑞婭特正在不遠的海灘上曬日光浴,她躺在一條大浴巾上,風吹拂她的頭發,她臉上掛著微笑。現在,我要起床到她那裏去了,不會有穿黑色衣服的人影。我們之間不會有人阻隔。
“非人……”他大聲說出來。
昨夜的兩個死亡湧回腦海。他極其不情願地起了床。透過窗子,他看到一片海水,遠處的海麵被風吹出片片白沫。他打開窗子,一股溫暖的空氣卷起薄薄的窗簾,卷走屋裏噩夢的殘餘。他隻睡了幾個小時,感覺遠遠沒有睡夠。
他走進浴室,衝了個澡,剃了胡子,穿上幹淨衣服。他衝了點咖啡,沉思著案件的進展。現在,於勒被擠出遊戲,事情會更加複雜。他覺得隆塞勒不會獨立處理事情,至少從調查案件的角度而言是如此。他可能在公共關係和媒體表現上是個天才,但是案件調查並不是他擅長的事。可能過去他擅長過,但現在他與其說是警察,毋寧說是政治家。不過,他的隊伍中還是有些人可以幫他的忙。公國的警察力量被認為是全世界最優秀的之一,這並不是毫無理由的……諸如此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