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爵大喊:

“這是幻覺!……這是幻覺!……根本沒有水!……那隻是鏡子反射出來的影子!……”然而,他根本不理睬我,狠狠地咒罵著我口口聲稱的鏡子、彈簧鍵、旋轉門以及迷宮……他非常憤怒,斷定我不是瘋子就是瞎子,不然,我怎會將那涓涓細流當成幻覺?這片沙漠是真實的!森林也是存在的!他曾經周遊世界,擁有豐富的旅行經驗,他可不是那麼容易受騙的人!

他拖動著疲憊的腳步,不停地念著:“水!水’……”他的嘴張得大大的,好像正在喝水似的……我也不由自主地張大嘴巴……

這時,水不僅映入了我們的眼底,而且還傳入了我們的耳中!我們聽見它流動的聲音……咕咚咕咚……

你們能理解咕咚一詞的真正含義嗎?這是個必須用舌頭來體會的詞!……把舌頭伸得長長的,才能品出它的美妙!

最難以忍受的酷刑終於登場了!我們明明聽見雨水沙沙地落下,卻看不見雨滴!這是何等惡毒的伎倆!我知道埃利克是如何製造的假聲。他在一個細長的罐子裏,間隔著裝上木質和鐵質的閥口,然後再往其中灌入細石。當這些細石下落時,撞上閥口,反彈互撞,便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聽來會令人誤以為是僻裏啪拉的雨聲。但是,子爵和我都控製不住自己,我們伸長舌頭,一步一步地走向咕咚流淌的水源。我們走到鏡子跟前,子爵用舌頭貪婪地舔著鏡麵,我也一樣。

鏡子是火燙燙的!

我們疲倦而絕望地癱倒在地上。子爵舉起隻剩下最後一顆子彈的手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而我,則盯著地上的邦紮布繩套。

現在,我終於明白在第三幕幻影上場時,鐵樹為什麼會再度出現!它在等著我們!

然而,正當我絕望地把頭探向邦紮布繩套時,我突然看見了一個讓我頓時驚呆的東西。我劇烈地顫唞著,連子爵也不禁停止了自殺的動作。方才,他已輕聲地念道:“永別了,克裏斯汀娜!”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奪過他的手槍,然後跪在地上,爬向我剛才發現的東西。那是一隻就算我化成灰也認得的黑頭針。

我終於找到彈簧鍵了!……可以轉動暗門的彈簧鍵!……可以放我們自由的彈簧鍵!……可以讓我們逃脫埃利克的彈簧鍵!

我敲了敲釘子……轉過頭來欣喜若狂地看著夏尼子爵……黑頭釘被我壓下去了……接下來……我們打開的竟不是牆上的暗門,而是地板上的機關。

冰涼的空氣迎麵撲來,我們趴在四方形的黑洞邊,如同在痛飲清泉一般,貪婪地呼吸著清涼的氣息。然後,我們屈身向下,逐漸貼近機關的人口,裏麵會有什麼呢?或許有水呢?……可以喝的水……

我伸長手臂,在裏麵摸到一塊石頭……又摸到一塊……是條石梯,一條通往地窖底部的石梯。子爵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跳進去。

即使找不到水,至少也能躲過酷刑室的炙熱。然而,我卻製止了子爵,因為我擔心這又是埃利克設的詭計。所以,我點燃燈籠,自己先下去。

石梯在黑暗之中無止境地延伸、旋轉。啊!那沁人心脾的清涼!……這股清涼應該不是來自埃利克基於需要而建立的通風係統,而是來自地窖濕源流的牆壁和地麵,如此看來,湖應該高我們當時所在的位置不遠。

我們很快走到樓梯底,在黑暗之中努力地分辨著周圍陌生的一切。啊!我看到一些圓形的東西,我把燈籠對準它們……

——啊!酒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