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實是牽掛至深。
原以為那悶瓶子還得等一段時日方能聽到風聲,卻沒成想他回來的毫無征兆。
那是我亡去後半月的一個夜裏,家人都已入夢,我一個人守著自個的靈位和骨灰壇著實無聊得緊,這出也出不去,又沒人和我聊天解悶,實乃一大悲劇。
然後我就聽到“哐”的一聲門被大力踹開,那人披著一身清冷月華,風塵仆仆地出現在我的視線裏。
我呆住了。
他滿身傷痕累累,周身氣息躁動的厲害,我呆呆地看著他往這邊一步步靠近,每一步都走得極艱難,如同覆著千斤重擔。
而在對上他目光的時候,我覺得自己被深深刺傷了。
那樣的神色,像是一隻被逼上絕路的野獸,瘋狂而絕望,最深處的戾氣失控的橫衝直闖,幾乎讓人不忍目睹。他死死盯著那張高懸於壁的遺照,眼眨也不眨,其實我很想和他說別看了那照片照的忒難看了我就在你身邊,但他聽不見,我也說不出口。
下一秒,他驀地跪了下來,膝蓋差不多是砸在地上的,我光是在一旁看著都替他覺得痛。
然後他哭了。
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我也跟著抽搐了一下,看著那個痛苦到快要崩潰的男人,我束手無策。
我想過他會難過會傷心,卻從來沒有想到,他會這個樣子淚流滿麵,整個人,有種支離破碎的錯覺。在我所有和他有關的記憶裏,這個男人都是強大堅韌的,哪怕處在最無力回天的逆境,他仍舊能從容以對。
可他現在卻這麼脆弱。
張起靈……
我過去跪在他身邊,伸手小心翼翼的抱住他,一遍又一遍在他耳邊喚他的名字。
我在,我一直都在啊。
可他不知道,永遠都沒法知道了。
那一刻,我再次深切的體會到,人鬼殊途,是多麼的痛徹心扉。
因為這種殊途,沒有辦法同歸。
“吳邪。”^思^兔^在^線^閱^讀^
“吳邪。”
那聲音像是從喉頭逼出來的,沙啞的都能滴血。我挪到他身前跪直了,擺出將他的頭抱入懷中的姿勢。
怎麼辦,連呼吸都在痛。
張起靈,你知不知道,老子他媽的真想你!
【三.骨灰】
我原以為在見過張起靈後就能了卻心中夙願,然後該去哪去哪,該咋咋樣,總之不會再滯留於塵世。
然而事實證明我這種想法是不對的。或者說,隻對了一半。
那晚之後,我可以離開原本困住我的屋子,但前提條件是一定要跟在張起靈身邊。他去到哪裏,我便可以跟到哪裏,可若是不跟著他,我也不知道等待我的將會是什麼。
隻是直覺得感到那不會是什麼值得期待的事。
對於這樣的改變,我並不討厭,甚至有那麼一點慶幸。
這人太寂寞,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留在他身邊。就算無法觸碰,無法交談,甚至無法讓他感受到我的存在,也沒有關係,隻要能讓我一直陪著他,陪他閱盡千山萬水。
這樣就足夠了。
有時候也會想自己這樣是否太過不孝,不留下陪伴父母,而是想著隨一個男人四處奔波。
可是,父親與母親能夠相互扶持走完今後所有的人生,他卻始終是孑然一人。
一個人走過一個又一個的淩晨與黃昏,一個人看遍一次又一次的日升與月落,被夕陽拉長的背影色澤慘淡。
我必須承認,我心疼他。
佛家八苦有“求不得”,於我而言卻應改為“放不下”。
生前放不下,死後還是一樣。
或許最沒長進的人其實是我自己。
又過了半個月,張起靈找我家人要我的骨灰。
想也知道不可能得到同意,二叔更是當場暴怒,操起桌上的米黃釉青瓷煙灰缸就對著他砸過去。那男人不閃不避,隻挺直了背默默受了,砸破的眉骨處鮮血淋淋,鮮紅的痕跡掛在臉上,有些狼狽。
後來,張起靈是被趕出我家的。
接下來的兩個多星期,張起靈在這件事上和我家人僵持不下,他打不還口罵不還手,每日隻安靜地來,捱到夜裏再悄無聲息的離去,第二日繼續如此。
最後妥協的,是我老媽。她親手將我的骨灰盒交到張起靈手中,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隻搖頭歎氣,抹著淚和老爸相攜回房。
二叔三叔對老媽的決定頗有微詞,雖然沒反對,但是也給不出好臉色,好在張起靈也從來不在意這些。
他捧著我的骨灰盒走出了我家,我一直很好奇他非要這些骨灰有何用意,於是一路跟在張起靈身後,直到跟回他的住所。
他先去浴室洗了個澡,我沒好意思跟進去,就在外頭等著。
沒多久張起靈就出來了,隻穿了條休閑長褲,上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