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
胖子，他沒有負我，負了我們的，是這天殺的命運。
……
那之後，又過去了多少年？記不清了，時間於我而言已完全失去意義，二十年、三十年，都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父母是在張起靈遺忘我後第十四個年頭離世的，中間隻隔了半個月。胖子和他都去參加了葬禮，用胖子的話說是：張起靈作為我生前最重要的人，哪怕忘得一幹二淨，也該在我雙親的葬禮上露個臉。
遺體告別時，張起靈忽然屈膝跪下，認認真真地叩了三下響頭，周圍人都被嚇了一跳，胖子又驚又喜的問他是不是想起了什麼，然而張起靈搖搖頭，說隻是覺得應當這麼做罷了。
然後胖子就長歎了口氣。
我原以為可以見到父母的靈體，可是左等右等都等不著，那種失望的情緒，在往後的數十年中都沒能消散。
長輩中走的最晚的是三叔，這老小子愣是活滿了百年才告別這十丈軟紅，算是吳家最長壽的一位。
時光飛逝，我目睹了一位又一位親友的逝去，卻沒有見到任何一個人的靈魂，於是終於明白，這個天地，唯我孑然一身。
死亡見得多了，漸漸的也就麻木了，可是七十年後看著期頤之齡的張起靈，我還是感到一陣心慌。
無奈苦笑，這個男人，向來是我的死穴。
視線在他臉上描繪，我想他也許再也無法從這次睡眠中醒來，一時間心中又苦又甜。
其實我該覺得滿足，見證了他從生到死所有的歲月，這個世上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如我般靠他如此之近，知他如此之深。
可是，想到他走後我將要麵對的無止境的孤寂，我又發自內心的感到害怕和惶然。
趴去他胸口，還能聽見緩慢微弱的心跳，我想，最後一次，無論如何，讓他見到我吧。
那個七十年前曾囑我歸去的聲音，再度在腦海中響起——
【代價。】
無所謂了，我已一無所有，僅有的也將要失去，所以怎樣都無所謂了。
【如你所願。】
睡著的那人緩緩睜開眼睛，縱然已到了這般年紀，他的眼神仍舊深沉清亮一如往昔。他看著我，看了很久，然後問：“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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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亡去後再也不曾出現的眼淚悄然凝聚，我湊去他麵前，在他唇上落下一個輕吻。
“張起靈，我是吳邪。”這樣說著，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他安靜的注視著我，“吳邪……”輕聲重複，他疲倦的闔眼，“吳邪……”
近乎歎息的囈語中，那點輕微的心跳，歸於沉寂。
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肆無忌憚的放聲大哭，淚如泉湧。朝陽破雲而出，第一縷晨曦落下時，我的意識也逐漸遠去。
——鬼魂是無淚的。
——鬼若落淚，代價便是，魂飛魄散。
永絕輪回。
起靈，這次是真的，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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