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條平行的通風管道夾縫中果然藏著一個人影,頭部探在外麵,露出猙獰的五官,身體卻看不見,像是趴在管道上,又像被攔腰截斷生生吊在那裏一樣。我屏住呼吸仔細觀察,發現那隻是一副栩栩如生的塗鴉。昨天之所以會被迷惑是因為作者畫的實在太逼真,他甚至已經考慮了人的觀賞角度,連陰影也做了處理。生動的造型,逼真的色彩,讓任何人看了都會汗毛豎立。以至於高雅一看到它便忍不住尖叫起來。
“這……這畫畫的人也太變態了吧!”她蹲在地上不停咽著口水,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還畫的這麼逼真,要不是我之前有心理準備,早被它嚇死了。”
我覺得好笑。看她之前死活非要下來的堅定勁兒,還以為膽子有多大,沒想到居然和其他女孩兒沒啥區別。我掏出煙,坐在站台上點著,“怎麼樣,這地方沒那麼簡單吧,要是害怕咱一會兒就上去。”我看了看表,“現在5:10,回去吃飯還來得及,我請你吃大餐怎麼樣。”
她搖搖頭,低頭看腳下明亮的光圈,一字一句沉吟道:“頭頂上的是塗鴉沒錯,可……可腳下這灘血跡又是從哪兒來的呢?”
我心裏咯噔一下,見鬼,怎麼把這茬兒忘了,就在昨天,自己還粘了一手鮮紅,而且……我急忙把目光轉向牆洞下沿,那條長長的劃痕果然還在。我蹲下身,用手撚了撮牆腳的粉屑,然後掏出車鑰匙在牆上重新劃了一道。
“你這是幹嗎?”高雅很好奇。
“這條拖痕不是最近的。”
“咦?你是怎麼知道的?”
“粉屑裏有潮氣,雖然牆體裏也有潮氣,可與新劃出的相比還是要濕很多。不過……”
“不過什麼?”
我撚著手裏的粉屑,突然覺得有點硌手,用手電照了,發現裏麵夾雜著很多白色顆粒,大小不一,有點像石子,卻又比石子細小。而且顏色也相當均質,就像統一處理過一樣。
“到底怎麼了?”高雅急著問道。
“沒什麼。”我想可能有地上的雜質混進去了,於是並沒太在意,拍了拍手站起來說:“我判斷這些粉屑應該暴露在空氣中有段時間了。”
她歪著頭靠過來看,“那你的意思是摩擦聲不是劃牆發出來的?”
“嗯,至少不是來自這條劃痕。”
“那會不會是你的錯覺,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摩擦聲。”
“不知道。”我搖搖頭,又蹲下來觀察那些血跡。發現對著這片區域的正是塗鴉人像的舌頭,舌尖的顏色最深,然後一點點向外暈開來,直到嘴唇。我心中一稟,急忙用手電向其它牆角打量,結果發現牆角與房頂的其它交接部位也存在這種現象。
“我明白了,這根本不是血,而是水漬。最近北京多雨,上麵堆積了大量建築垃圾,造成排水不暢,雨水滲入地麵再通過混凝土縫隙漏下來形成黴漬,而這塗鴉人的舌頭剛好就是一個滲點。”
“漏水?不會這麼巧吧。再說就算是雨水也不該是紅色的呀。”
我用手摸了摸地上那片“血跡”,又抬頭看了看塗鴉人,說:“你知道畫這些牆畫要用到什麼顏料嗎?”
她搖搖頭,一臉茫然。
“我在派出所任職時,曾見人在牆上畫過宣傳畫,所以我知道畫這種畫最好用的顏料是丙烯,這種顏料一旦畫上便會馬上幹燥,要想再溶開就難了。所以這個塗鴉的人不是沒有牆繪經驗就是故意為之,總之,這不是丙烯,而是一種廣告畫顏料,這種顏料無色無味,若是長時間浸泡還會流淌。”
“唔……”高雅恍然大悟,“這麼說我們都是自己在嚇自己。”
“是啊,世上本無鬼,鬼在人心中,沒想到破了這麼多年案,自己也亂了陣腳。”我深吸一口氣,覺得那些躲在陰暗角落裏的靈魂似乎已經在一念間悄然隱退,而四周也瞬間變得亮堂了許多。
不過就在兩個人準備繼續向前尋找“坦克”的時候,耳蝸深處卻又響起了那種讓人不寒而栗的聲音。
“嚓……嚓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