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嚇著了你。我隻是想找你換個零錢,不知道你有沒有十個銅板。」說著兩手高舉起一張百元大鈔,在她眼前晃動。
她沒好氣地瞪了對方一眼,心想,十個銅板!現代人又懶又怕重,有誰沒事會帶那麼多銅板。
她心裡罵歸罵,還是不發一語地從百褶裙口袋裡掏出一堆零錢,挑了一個十元和兩個一元的硬幣,放進他手裡,然後不等他道謝,逕自掉頭離去。
不到三秒,她的右肩又被人拍了三下。
她歎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回過身子,仰頭與他對峙,想把話說清楚。「先生!我不用你道謝,隻要你別來煩我就好。」
對方無辜地聳了下肩頭,解釋道:「十二元不夠呢!從這裡到火車站需要兩段票。」
「怎麼有你這麼得寸進尺的人!」
對方仍是好脾氣地點頭附和,大手卻伸得筆直,打定主意跟她要錢。
「好啦!好啦,給你,二十四塊,夠了吧!」她說著把錢丟給他。
「喔!又太多了!二十元就好,四塊錢還給你慢慢用。」他張大手等她拿回四塊錢。
嶽小含聽他這麼一說,有點擔心,聲調不由得放軟下來。
「喂!你還是留著吧!你看起來是挺老的,但畢竟還沒老到可以用優待票。小心被人逮個正著轟一頓。」
對方聽她這麼一說,臉上的表情隨之一愣,一秒後,他那雙銳如鷹隼的眼睛忽地一瞇,手還來不及掩口便爆笑出聲。他的聲音渾厚有力,洪亮一如鐘響,惹得旁觀的行人都以好奇的眼光看著他們。
臉皮薄的嶽小含隻得苦著臉,雙腳不安地挪移著,還拚命把一指豎在唇間,求他趕快噤聲。「喂,老山羊,你笑什麼嘛!一堆人都往我這邊瞧過來了,你還笑!」
他笑得暢快恣意,直到瞥見女孩不安窘迫的神態,才嘎然住口,卻仍是打量著她。
屠昶毅發現這個長相格外秀麗的女孩實在少見得有趣,除了不懂斯文、溫柔外,她那張逗趣的卡通臉表情堪稱一絕﹔最起碼他活了三十一個年頭,就還沒碰上半個這種謎樣的女孩,這回無意撞上,不知是倒黴,還是走運。
他好言地賠罪。「對不起,小妹……喔,應該是小姐才是。我是真的隻需要二十塊,因為我這個老山羊還隻是個學生,不過再過幾天就畢業了。」
嶽小含聞言狐疑地瞧他一眼,還繞著他轉了一圈,目光難得沒羞沒臊地盯著他厚發掩蓋的寬大額頭、突出的顴骨、直挺的鼻子,一直到被鬍子圍了一圈的嘴……
不對啊!這人的五官分明是大人樣了。
好吧!也許這人天生長得比較「糙老」,看臉不準。她這樣告訴自己後,又開始打量他的身高、體重。
右肩上背了一個看似很重的帆布袋子的他長得很高,比起身高一七○的她又高了十幾公分。他的上身穿著一件皺得嚇人的直條白襯衫,扣子連敞到胸際,寬闊的胸膛似有若無地起伏著﹔而他的下`身穿了一條暗褐色的百慕達褲,膝蓋以下長了黑毛的小腿肚,和十七歲的莊少維、金不換的竹竿腿一比,簡直跟象腿一樣魁梧。
更誇張的是,那兩隻象腳上套了一雙皮製涼鞋,前端露出的兩個大拇哥動了動,似乎在跟她低傾的頭打招呼。這個彷彿剛從非洲度假回來的人絕對不會是個學生!
她念頭至此,嘴上也貿然迸道:「不!你不可能是個學生。」
他眉一挑,問.「何以見得?」
「因為你看起來太老了。如果你真是學生,學校的教官哪會放過你這獅子頭,他們一定緊迫盯人的催你『落發』。」
他不置可否地莞爾一笑,「那是你們高中生才會這樣。」
嶽小含白了他一眼,「我當然不會傻到猜你是高中生,即使大學生也沒像你這麼怪異……喔哦!」她倏地掩口,瞟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問:「說你怪異,你不會生氣吧?」
他聳了一下肩,將手一攤,表示被人稱怪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你都說我老了,罵我怪也沒什麼差別。總之,在你眼裡,我是『老怪』就對了。哪,四塊還你!」說著又伸出右手,等著她行動。
他的表情堅定,眼眸裡的誠意讓嶽小含心不安。為了想趁早擺脫這名陌生男子,她急急地伸出手拿錢。
孰料,他忽地抬起左手箝住她的手腕,硬是塞了一張百元鈔票給她。「好心的小姐,我不喜歡欠人情,你還是收下這小錢吧!」說著還強迫似地合上她的五指,要她緊掐著錢。
被孔武有力的他箝住的嶽小含氣得直跳腳,手腕掙紮了幾下,就是甩不開這人的糾纏。她吸了一口氣,使盡吃奶的力,忍著不張口去咬他,改口說:「我……我也不喜歡欠人錢!我給你錢是省得自己麻煩,可沒指望你這麼拉拉扯扯的。喂,你的手沾了強力膠是不是?趕快放開我的手啦!」她刻意弓起背,拚命地把重心往後挪。
聽她這麼一咆哮,他輕「喔」了一聲,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當真不小心,便將大手陡然一鬆。
他的舉措來得毫無半點預警,教急著擺脫他的嶽小含冷不防地飛出他的手掌心,小手還來不及攀住他眼明手快伸出的長臂,便踉蹌地連退三大步,最後砰地一屁股跌坐在紅磚道上。突來的一跌痛得她眼角迸出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