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皮人6(1 / 2)

說的是有話屋裏講,但真坐在那裏了,一老一少又隻悶著頭吃東西,誰也沒有開頭說一句話。等到紙杯底兒裏沾的豆漿都幹透,老廣才清了清喉嚨說:“這甜兮兮的炸饅頭吃得人膩得慌,洋東西就是幹貴,還不如樓下一塊錢一個的菜包子好吃。”  何光把紙杯的邊緣都咬得卷了起來,紅著眼睛半天點點頭,悶聲說:“我媽是不是和我爸一樣都被害了?廣叔,你跟我說句實話吧,我能接受得了。”  “你能接受得了才怪呢!講句實在話,我都受不了!”老廣搓搓臉,摸了根煙點上,斜靠在沙發上看向何光:“你爹媽咋變成這樣的,我不清楚,估計你也不曉得。要想刨根問底,咱們就還得再回一次你家老宅子。那鬼地方你是沒見到,邪得很,搞不好早就變成了害人東西的老巢,你願意跑回去嗎?反正你廣叔我是不樂意。人死如燈滅,沒了就是沒了,報仇什麼的說著都是容易話,真麵對這麼一個咱都搞不清楚的東西,你衝上去那能算是跟人家拚命嗎?那是去找死的,急著和老何兩口子團聚。”  何光低著頭盯著桌子角,低聲反問:“那我爸媽就這麼白白被害了?我做兒子的啥都不幹,就縮頭躲起來,放著那東西變成我媽到處遊蕩,萬一叫人看見以為是我爸媽害人算怎麼回事兒?”  老廣嘖嘖嘴,把抽了半截的眼夾在指間,說:“當然不是你說的那個意思,退一步講,你是真覺得這事兒能躲得過?廣叔跟你說句老實話,這兩天我睡得格外不安生,總覺得那東西後麵有個來頭更大的盯著咱爺倆呢。所以,我是尋思著,千萬不能像個聞著肉腥的耗子一樣悶著頭往前跑最後掉進了陷阱裏,咱們收拾了披著……”  老廣舌頭打了個結,差點一不留神說出來,舔舔嘴唇才繼續解釋:“咱們收拾裏裝成你媽的那東西就停手,見好就收,可不能冒進。何光,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何光搖搖頭,被老廣說的有些暈乎:“廣叔,你到底啥意思?我咋沒聽明白呢?害了我爸媽的東西不就是現在變成我媽的那個嗎?難道還有其他的?廣叔,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我怎麼覺得,你害怕的,和我說的壓根就不是一個東西呢?”  能怎麼解釋?要跟何光那小子說自己害怕的是夢裏的黑影?老廣抱著胳膊搖搖頭,狠狠抽了兩口煙,把煙屁股撚滅在罐頭盒改的煙灰缸裏:“哎……你就別管了。反正,咱爺倆在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蹦躂不到那裏去。何光,你就聽著我的,廣叔不害你。”  “可”,何光剛說一個字就卡住,看了一會兒老廣,又扭頭看向窗戶,想到昨晚自己所見,渾身冷得一個哆嗦,點頭答應:“好吧,廣叔,我信你。”  老廣把桌子上的一次性玻璃紙袋都扔進垃圾桶,摸摸還在隱隱發痛的胸口,起身往裏屋走:“我進去睡一會兒,你在客廳裏最好也眯一覺。那東西到了晚上,搞不好還會來,咱們休息足了才好對付它。”  一進屋老廣就反手將屋門反鎖,靜靜立在門前,聽了一會兒外麵何光的動靜,跪趴在地上揭開髒灰色的地毯。兩塊木地板邊緣被扣起來露出下層的黑色絲絨盒子,他盤腿坐著抽出劍盒,粗糙的手掌反複摸了幾遍小心打開。黑色的劍鞘一如之前,拔出寶劍瞬間寒光入眼,老廣看著劍身中倒映著的粗糙老臉,一時心中竟然生出些廉頗老矣尚能飯的豪氣。  “不識貨的家夥們,這麼好的東西竟然都不收”,老廣握著劍柄,瞥了眼屋門,不懈地撇撇嘴:“不知這劍的原主人會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砰砰”兩聲敲門嚇了老廣一跳,手一抖劍鋒切入掌心,劃開了五六厘米的口子。老廣疼得倒吸口氣,急急忙忙地用衣袖擦掉劍上的血跡,然後慌手忙腳地把劍塞回去,緊皺眉頭對門外的何光極不耐煩地說:“又咋了?”  何光:“廣叔,你家有多餘的毯子、被子沒?我躺沙發上冷得很,凍得睡不著……”  “我的個小祖宗”,老廣鬆了口氣爬起來,拍拍屁股,打開衣櫃門抱著扯了兩條舊毛毯出來,開門直接塞給何光:“睡去吧,快去睡。中午餓了,自己去廚房弄點兒,我歲數大了愛犯困,別老敲門喊人的。”  連著兩晚都沒睡好,湧來的困意迅速占領大腦,老廣打了個哈欠走到床邊,身子一歪就倒在了上麵,兩條胳膊沉重得連拉扯手邊被子都覺得費力。  老廣眼睛一閉就就進入了夢境,隻是這一次與之前的黑暗陰森不同,暈眩的大腦和僵硬的身體都如同沉睡了千年終於睜開眼睛。身邊是一片火海,頭頂是紫色的閃電劈開厚重雲層,轟隆隆的聲響由遠而近,腳下的岩土開始迅速崩塌,滿含岩漿的火舌從裂縫中噴出來舔舐著周圍,一切就像是電影裏才會出現的世界末日。  “我們來戰!”一聲怒吼從老廣背後傳來,洪亮的嗓門震得他耳朵發懵。  老廣猛地回神兒,這才發現手中竟然拿著那把寶劍,銀色的劍鋒染滿鮮血,他驚恐地轉過身發現來者居然沒有頭顱,胸腔上一對乳|頭變成眼睛,肚臍如血盆大口,左手持斧,右手拿盾,每步踩下去,本就岌岌可危的地麵都會再抖三抖。  難道是刑天?“刑天舞幹戚,猛誌固常在”的刑天?要真是刑天,那他可是跟皇帝打架的狠角色。老廣搖著頭向後退,慌亂地鬆開手,“咣當”一聲寶劍掉落在地上。  迎麵走來的刑天見人隨即一愣,大聲怒斥:“爾是何人?黃帝何在?與我來戰!與我來戰!”  “我……我……”老廣渾身抖如篩糠,嘴唇哆嗦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仰頭看著愈來愈近的刑天,兩腿打軟幾乎站立不住。  “是那個味道”,刑天忽然停在老廣身前,張開大嘴使勁吸入一口濁氣,開始自言自語:“錯不了,又是那個臭味。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