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語6(1 / 2)

第二次以平沙落雁式從樹上掉下去,我的屁股已經疼得沒了知覺。這回大概是真要摔廢了,我擦擦眼角憋出來的眼淚,無力地癱坐在地上,看著距離我五六步遠側趴在地上的女人一時竟也無言。 鵷鶵緊捂著腹部蜷起,渾身發出淺淡的焦糊味兒,她的五官微微扭曲,一張臉青白透出死色,下巴抖動似乎在克製著強烈的痛苦,胸口上下起伏得厲害,猛地張嘴咳嗽,從嗓子裏噴出一股青灰色的煙霧,那股原本還不算特別明顯的味道一下子就變得嗆鼻濃烈,就像是被烤焦的肉類。  我被嚇得先是一愣,然後便顧不得自己受傷的屁股和腳踝向著她努力地爬過去。鵷鶵燙得就像一個火爐,迎麵能感受到灼燒感,她身下的一片草坪備都成枯黃色。我伸出手試圖去扶她,卻被鵷鶵拍開,她痛苦地翻身仰麵躺著,頓了頓說:“別亂動!一會兒迦樓羅會來幫助我。”  迦樓羅?我皺起眉,試探著問:“哪……哪個迦樓羅?”  鵷鶵的身體還在抖動,費力地回答:“鳳凰的次子金翅大鵬迦樓羅。”  我此時一肚子的疑問,可看著鵷鶵這個樣子,卻不敢再去問她,抬頭順著鵷鶵的目光看向白色房子。那個被鄭丹稱為“鬼”的高大男人從裏麵跑了出來,手裏拎著一個不算大的醫藥箱。他是迦樓羅?我本能地往遠處挪了挪,看著他單膝跪在鵷鶵身邊,然後打開醫藥箱去除一袋冰水樣的液體扶著鵷鶵的頭灌了下去。  迦樓羅的身材異常高大,近兩米的身高站著像鐵塔,蹲著像座小山包,他眉頭緊緊皺著,帶著些責備的口氣說:“五百年限期將至,你體內的炎火已經十分不穩,怎麼還能這麼衝動地化形?”  拿袋冰水應該是起了作用,鵷鶵穩穩身形,撐著地坐了起來,指指我說:“鸑鷟不是鴻鵠,這個家夥又笨又執拗,迦樓羅,你不能指望著兩三句話就能讓他信你。”  迦樓羅雖說身材魁梧,長得卻並不粗獷,眉眼棱角分明,嘴唇微厚,說不上十分英俊,卻勝在溫厚端正,一言一行都讓人覺得十分可靠。他向著我走了兩步,抓住我受傷的腳踝看了看說:“鸑鷟秉性純直,貴在忠誠不二,有些執拗不化也是意料之中。”   兩隻上古神獸一來一回說的像是我,又好像不是,我張張嘴不知道要怎麼回應,梗了半天說:“我覺得你們認錯人了……”  鵷鶵聽到我說話,氣憤地橫了一眼,連著又是幾聲咳嗽。伽羅樓的情緒倒不像鵷鶵那麼激動,他搖了搖頭,一下子抓住我像麻袋一樣抗在肩上,畢竟人家是金翅大鵬,我繃直了身體愣是沒敢掙紮。   “回去再說吧”,迦樓羅沉聲說著,然後小心地抱起重傷的鵷鶵。那片被鵷鶵燒焦的草坪,在她離開地麵後,竟慢慢恢複成原本的青綠色。  我看著眼前的景象,腦子裏忽然蹦出來一句話,輕聲說:“鳳凰磐涅,炎火不息,生而不止。”  迦樓羅聽到我的聲音也停下來,偏頭看了眼身後的草坪,點頭說:“鳳凰千年磐涅,鵷鶵、鸑鷟、鴻鵠、青鸞五百年浴火重生,但現在隻有母親和鵷鶵還在經受這樣的磨難。”  “鸑鷟、鴻鵠和青鸞發生了什麼?”我順著迦樓羅的話問下去,但顯然他沒有跟我解釋的意思,依舊隻是搖搖頭便往屋裏走。  故事說到這裏我停了下來,喝了口水,若有所思地問圍桌而坐的另外九個人:“這故事你們都不懷疑嗎?我要說我真是上古神獸鸑鷟的轉世,你們會相信?說實話,換個人講我就第一個不相信。”    “有什麼好相信不相信的”,坐在我斜對麵的男人笑著擺手,抬抬下巴說:“故事就是故事,故事裏的事幾分真幾分假講故事的人心裏明白就好,聽故事的隻管聽,不然你還能逼著別人相信賣黑貨的掮客能召喚刑天,網上畫畫的小姑娘是千年前的巫蠱師,孟家的老太太能像孫悟空一樣掐掐手指就下地府搶人。”  說話的男人第一天來這裏的時候,說雲舒是網名也是他的本命,平時喜歡手工藝,算個業餘鐵匠,常年在論壇裏潛水並不怎麼發言。我對雲舒很不熟悉,他能來聽說還是老孟的女朋友點名叫的,至於為什麼,老孟也沒跟我說清楚。  現在聽他這麼一說,我覺得這個人倒挺有意思,笑著反問他:“你呢?你的故事裏是能上天入地還是驅鬼殺神?”  雲舒的拇指和食指中指捏在一起,衝我打了個手勢:“7,我的故事要等到第7個晚上才能講。”  “好了好了”,小白聽我打岔有些不耐煩,敲敲桌子警示我要回到自己的故事上,抱著胳膊:“繼續說,後來呢?你看見房子裏的女人了嗎?”  我認真地點點:“我看見了啊!她坐在輪椅上,非常美麗,卻也非常虛弱,稍微靠近就能感受到逼人的熱浪撲在身上,燒得人皮膚疼。”  “她是即將磐涅的鳳凰?”小白的情緒非常高漲,瞪大了一雙圓眼睛:“她告訴你了關於鸑鷟,鴻鵠和青鸞的故事?”  她告訴我的故事和鸑鷟、鴻鵠、青鸞都沒有直接關係,但細細一想又好像那才是整個事情的源頭。我清清喉嚨要繼續說下去,可無意中瞥向老孟女友的那一眼卻讓我臨時改變了主意。  她歪頭靠在老孟肥厚的肩膀上,勾著嘴唇,似笑非笑地盯得我渾身一毛。她和我第一次見到的時候有些地方改變了,好像是是眉眼,也似乎是口鼻,總之,印象中溫婉可人的女大學生變得魅惑妖嬈一起來,有時候無意中的舉手投足讓人覺得風塵氣十足,咬唇一笑挑眉四顧的樣子很像是蒲鬆齡筆下的狐妖女鬼。  我轉過頭,重新理了一遍思路說:“後來,迦樓羅把我帶進了那座房子裏。鳳凰,也就是被鄭丹當成另一個‘鬼’的女人告訴我,她浴火重生的限期將到,所以要和迦樓羅、鵷鶵離開那個房子一段時間,他們離開的幾年裏要我幫忙看護院子裏的鳳凰花,直到他們再次回來。” “她沒有說你是不是鸑鷟?”小白對於故事的結尾有些失望,她鍥而不舍地追問:“鳳凰,鳳凰沒有再說別的?”  我搖搖頭:“想什麼呢?人家是鳳凰啊,她那麼虛弱,哪還有力氣跟我說那些。當晚,他們把我留在那個房子裏,等第二天天亮,我發現那個屋子裏已經沒有其他人。鳳凰、迦樓羅和鵷鶵都像是從未出現過,我有時候會覺得自己那天不過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而已。”  小白失望地嘖嘖嘴,很是遺憾地長歎口氣:“爛尾了,這個故事爛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