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間5(1 / 2)

徐婉說完表情撅起嘴,小貓一樣乖巧地撐著頭問我: “姐,你說像我這樣的該怎麼辦啊?”   沒人管教也就意味著出了事兒沒人照顧,她的那個小男朋友又顯然不想負責任,女孩兒往後的路恐怕是不好走。我皺了皺眉,問她:“你多大了?”  “二十”,徐婉脫口而出,可想了想咬唇一笑又改了口:“十八……姐,你也是醫生吧?我覺得你和那個姐姐一看都是好人的樣子。”  徐婉歲數不大可嘴巴很甜,圓溜溜的貓兒眼一眨一眨,看著人的樣子完全沒心機。明明一進來還是小太妹的打扮,這時候又像個好學生似地討人開心。我在病床上躺了好幾天,期間除了張醫生會來,陪我的人也沒幾個,這時候忽然多了小話嘮,感覺也很是不錯。我笑著逗她:“好人長什麼樣子?”  “慈眉善目的像菩薩一樣”,徐婉抓了抓滿頭亂糟糟的小黃毛,笑著說:“我奶奶說人生前多做好事兒,少做壞事兒,到死的時候就能有菩薩接往極樂世界。我記得那奶奶臨終前躺在床上,她讓我別哭,說死對她是好事兒,那預示著這輩子終於功德圓滿。”  徐婉說著眼睛裏就有了淚花,她低下頭迅速地擦掉,然後繼續笑著說:“醫生多厲害啊,一輩子救死扶傷,那是要攢下多少功德,所以醫生姐姐你們都是活菩薩,當然長得好人樣子。”  “就你這張嘴會說”,我撐著床坐起來,短暫的眩暈後拿起桌上的橘子扔給徐婉,問:“怎麼住到骨科病房來了?因為婦產科的床位滿了嗎?”  徐婉這小姑娘利落地扒了橘子皮,掰下一瓣塞進嘴裏,酸得擠了擠眼睛說:“不知道啊,反正醫生讓我住這裏,我就住這裏了。”  “可能是床位滿了”,我安慰徐婉一句,心裏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拿起手機給張醫生發了微信,讓她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到晚飯點,張醫生拎了三個人的飯進了屋子,她見徐婉不再便問我:“小丫頭呢?懷孕了還亂跑?”  “說是她男朋友要來出去找人了”,我打開保溫盒,看裏麵又是清湯寡水的白菜蘿卜,忍不住長歎口氣:“我說姑娘,你減肥何必拉上我啊。我是病人,照顧照顧,拜托明天有點肉腥吧。”  張醫生盛了半碗飯,一臉堅決地對我說:“看你吃肉那我哪能挺得住,陳兒啊,一切都為了我們的革命友誼。”  “這位小同誌,要知道建立自在草垛上的革命友誼缺少堅實的物質基礎”,碗裏的白菜色澤慘淡,和豆腐燉在一起爛兮兮的樣子讓人看著格外沒有食欲,我放下了筷子,盤腿坐在床上問:“下午問你的事兒知道了嗎?”  “嗯?”張醫生疑惑地哼了一聲,想了想才意識到我問的什麼事情。她抿抿嘴角說:“你知道嗎?那個丁子世是咱們省某個領導的兒子,徐婉的病房也是主任親自安排的。他們麵上說是因為婦產科那邊沒有床位了,可昨天咱們這麵的小護士還在抱怨婦產科那邊清閑人少呢!”  埋在心裏的不安像個石頭“咯噔”硌了一下,張醫生應該是看出了我的憂慮,神神秘秘地靠過來說:“我覺得有些事兒沒那麼簡單。”  “沒證據的話少說”,我像張醫生搖了搖頭,躺回床上:“咱們說到底也不過就是個小醫生罷了。”  往後日子過得太平,每天被徐婉一口一個姐的叫著,我像是真有一個淘氣搗蛋卻又激靈可愛的小妹。  直到一周後,徐婉那天早早就出去,可直到後半夜才回來。屋子裏關了燈,看不清人卻能聽見她壓低了聲音在哽咽抽泣。我聽著她進屋又哭了十幾分鍾,伸手扭開了床頭的小燈問她:“怎麼了?”  “姐”,徐婉拖著哭腔,聲音軟軟的很是可憐:“丁子世要分手,他讓我把孩子打了……可是……我……他不要我了……我……我……”  徐婉梗了半天“我”也沒說完整,淚珠子卻一連串地落下來。眼淚越擦越多,她抽泣著,一拍床站起來,掉頭又往外走。  見她這個樣子要出去,我趕忙從船上爬起來,拉住她的胳膊:“太晚了,睡覺吧,有什麼事兒明天再說。”  徐婉別看年紀小手上卻非常勁兒,她拉開我的手,眼神裏滿是被逼無奈的凶狠,她嘬著牙花說:“不等明天了!我要跟丁子世攤牌,我要讓他沒好日子過!”  對方畢竟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我上前緊緊拉住她,像是害怕自己弟妹出門闖禍一般嚴厲起來:“徐婉,你這麼做有什麼用?等天亮了,天亮以後再商量。”  徐婉那股湘西女孩子特有的潑辣勁兒上來還輕易攔不住,她扭動著身體再次掙脫,開門頭也不回地就跑了出去。眼下是淩晨兩點半,這點我也沒法給張醫生打電話求助。  “死孩子”,我氣憤地嘖嘖嘴,找了件大衣穿上也跟著她出了病房。  估計著她可能去丁子世的學校,我順著路燈一路找她,走了足足三個多小時才到寧城大學門口。秋天天亮的晚,周圍隻有兩三個人在忙乎著搭早點攤子,我借了個椅子坐下,揉揉開始疼痛的太陽穴拿出手機。  微信有四五條來自徐婉的未讀信息,我打開發現都是一張張校園論壇截圖,紅色的標記的題目十分醒目——現在陳世美,經管學院學生會主席丁子世約炮未成年!下麵居然還是有圖有注解。帖子雖然是半夜發的,但幾十分鍾已經閱讀了好幾百人。  我拿著手機的手裏一抖,本來就隱隱作疼的腦袋“嗡”一聲爆炸。正在這時候,張醫生打電話過來,她的聲音很急促:“陳兒,你人在哪裏?”  “徐婉這死孩子惹事兒了”,我揉著太陽穴,眩暈感讓我覺得整個大地都在我的腳下打轉。  張醫生那邊沉默了片刻,然後說:“我知道,今天淩晨五點半徐婉受到攻擊,顱腦受傷,有小產跡象,她人正在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