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匠3(1 / 2)

其實不管是劉師傅的一廂情願,還是多年前的落魄和尚真的能神機妙算,總之聽話的人信了,那麼這死後才能被印證的事情就變成了一個無法被推翻的命題。不過好在,和尚說的都是好話,除了劉師傅堅持不肯娶妻生子外,吃齋拜佛與人為善倒是件好事兒,鄰裏鄰居的關係自然十分融洽。  當然了,日子如果就這麼好端端地過,也就沒有今晚的故事。事情發生在大概一個月前的周六,那天從早上開始就一直在下雨,整個天都是烏蒙蒙的,跟半塌下來的屋頂一樣壓得人渾身難受。我們興趣班是下午三點下結束的,一般這個點我都會跟劉師傅去他的店裏再待上兩個小時,擺弄一些鐵器的小細節,順便吃個晚飯。  之前說過了劉師傅的店麵很小,地方又比較偏,平時基本沒有什麼人會光顧,但好在是自家的地方,也不需要租金,吃喝拉撒睡都在那裏解決。再是加上後麵自己弄了個工作室,所以他平時也不靠買賣過日子,多是接點加工的私活或者去工廠、興趣班之類的地方指導新手賺點外快。  那天下午我和往常一樣在店裏待到了六點多,劉師傅說附近新開了一家麵館很好吃,非得拉著我去嚐嚐。本來我們都要出門了,可鑰匙卻怎麼也找不到,沒辦法隻能留下我看店,他去買東西吃。  寧城的晚秋天黑得很早,再加上大雨,本就不怎麼熱鬧的小街上連一個人影子都沒有。我用了把小銼刀打磨下午新做出來的鏤花銅器,店門被推開,風雨順著門縫一股腦擠進來吹得我一個哆嗦。  估計是買飯的劉師傅回來了,我吹了吹磨掉的粉末,沒抬頭說:“一場秋雨一場寒,今年冷得早,估計冬天比去年還滲人。”  “是啊,今天可真冷。”  說話的是個女人,聲音很輕柔。她忽然笑吟吟地接話,卻著實嚇了我一大跳,銼刀一歪鏟掉了一塊皮肉,血順著手指頭就流了下來。手上都是金屬粉末也沒法放在嘴裏吸吸止血,隻能慌手忙腳地拿了點紙巾草草包住。  來人不隻是個女人,還有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半大男孩兒。他站在門前沒有往裏走的意思,眼睛如幽深不見底的岩洞那樣看著我,渾身滿是一種與年齡不符的冷漠與傲慢。這麼說你們也許會錯認為是很多中二期的少年自作聰明地認為大人都是笨蛋的那種叛逆,但我在那個少年身上看到的更多是一種曆經歲月打磨後自然流露出的情緒,他高高在上地看著一切,就像是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控製之下進行著,他麵前的每個人都不過是在特殊位置需要的一顆特殊棋子。  舉個不太恰當的例子說,那個少年像個剛剛出土的玉石文物。明明是晶瑩剔透完好無損,與千年前埋入土中時一模一樣,可它卻實實在在是個老物件兒,有著常人無法去探究的過去。在他麵前,哪怕是滿頭鶴發的老人也不過稚嫩如孩童。  女人比較起來就普通很多,頭發梳得齊整,臉上妝容精致,穿著打扮都十分講究,哪怕是我這種不懂時尚奢侈品的人也認得她背著的包上兩個背對背套一起的C樣LOGO。有錢人都很注重保養,怎麼會來這種地方?  我覺得這事兒有點蹊蹺,皺著眉說:“這不是店主,你們要是有事兒找劉師傅估計還要再等一會兒。”  “沒關係”,女人搖了搖頭,從包裏取出一個看起來就分量不輕的木盒子,她走進幾步放在了桌子上,衝我笑笑說:“我跟劉師傅說過了,今天來送東西,送到了我們就走。”  那盒子是頂好的黃梨木,八個角上用黃金包著,盒麵雕刻了百鳥朝鳳圖,鳳凰的羽毛用金子鍍層,眼睛是紅寶石,周圍幾隻形似鳳凰的大鳥一律用了剔透的翠玉做眼。且不說裏麵的東西,單就這個盒子要是被賣了也是一筆不菲的數目。  之前沒聽劉師傅說有人要來送東西,更何況是這麼金貴的。我猶豫著要不要留著這兩個人等劉師傅回來確認,便說:“你們走了不好吧,我看著東西挺貴重的,還是等一等,劉師傅就出去買個麵應該不會很久。”  對於我說的貴重,少年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他的目光落在了小鋪子裏的菩薩身上,厭惡地皺著眉,好像站在這裏就讓他渾身不自在。  他的反應激起了我的興趣,我低頭看著桌子上的木盒,問女人:“冒昧問一下,這裏麵是什麼啊?”  “菩薩”,女人沒有多想就順口回答。身後的少年輕輕咳嗽了一聲,她緊張地回頭看向少年,然後轉過來,笑得沒之前那麼自然,有些局促地解釋:“是孔雀大明王,我們家裏信奉他,供著一尊金像。前兩天家裏來了個不聽話的小孩兒,失手把金像摔到地上把邊角的地方弄壞了,我聽說劉師傅的手藝好,所以專門請他把金像複原。”  這話說得乍一聽滴水不漏,劉師傅在修複菩薩佛像方麵在寧城的確很有出名,找他來修複受損的金像實在挑不出毛病。可問題是這尊金像是孔雀大明王的,如果你們還記得的話,第一晚上老孟的講得故事裏就提到了他。  孔雀大明王摩訶,可不是尋常人家裏供奉的彌勒佛、送子觀音,他專吃人肉,一身戾氣,不高興了甚至敢生吞佛祖輪回肉身。摩訶被尊為孔雀大明王,不過因為是鳳凰的長子,純憑借出身好撈來的明王身份,和那些飽受輪回八苦,菩提樹下大徹大悟,自此拋卻塵世俗念的菩薩們不一樣。摩訶是尊貨真價實的凶神。  有誰會在家裏祭拜摩訶呢?我看著這兩人越發覺得詭異不安。  正在我心裏亂成麻團的時候,店門又被人推開,這次回來的是劉師傅。他提著兩份麵,看著屋裏的人一愣,轉頭問我:“怎麼有顧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