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裙擺,往長生離開的方向跑去。

看著巧月的身影逐漸隱沒在大街的盡頭,我走回到馬車邊,吩咐坐在車頭的車夫先行回完顏府報個信,說是我想在街上逛逛晚些回去,然後請他再駕車回到這兒接我和巧月。

馬車行遠,我一個人站在的大街上,環顧眼前陌生的街景,一種孤寂無助的淒寥猛地狠揪住心房,漫延出無邊的痛楚,在心頭縈回不休。

陌生的街道,陌生的房舍,陌生的行人……一切陌生的景物和洽地融合在一起,天地間,仿佛隻有我孤身一人被排離在外,形單影隻。

我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裏?我茫然地看著四周,問自己。

大街上的行人不知為何陡然加快了趕路的腳步,臉頰上忽地傳來點點涼意,我仰起頭,怔愣地望著天空,白色的冰花片片飛舞,徐徐從天空飄落。

原來,下雪了……

右臂冷不防受到撞擊,我吃痛之下,人向後踉蹌。“噢,對不住。”撞到我的路人及時攙扶住我,連聲抱歉。“姑娘,雪越下越大了,快點回家去吧。”

家?我恍惚沉吟。

家……我的家……在哪兒?

感覺雙頰微濕,我撫上臉,才發現淚已成串而下。

我咬著唇,望著雪花紛飛,放任淚水在腮頰上肆意宣泄。

我想回家嗬……可是,回不去了呀……

回不去了……

我的家……

“為什麼要哭?”骨節分明的長指撫上我的臉頰,接住滑下的淚珠,男人的聲音在問。

“我想回家……”淚水模糊了視線,我反復地說著,“我……我想回家……”

那人打著傘,將我納入庇護,隔去外頭飛揚的雪花。“別哭。”結著薄繭的拇指拭去我眼角的淚,他低聲又說。

“我想回……”我抬起頭,最後一個“家”字在望進那一雙幽邃冰冷的眼眸時,驟地梗塞在喉間,霎時驚駭得差點喘不過氣來。

兩手一抹眼淚,我連忙往後退了兩步,屈膝福身︰“玉見過四貝勒,請四貝勒……”

“進來!”四阿哥沈聲喝令。

我尚未來得及反應,人就被一把拉進了傘底。

四阿哥溫熱的呼吸吹拂過我的耳畔,我耳根一熱,豁然意識到這樣親昵的距離之於我與四阿哥是多麼地不合適。

我想退開,但手腕卻被四阿哥牢牢地握著,我正欲掙脫,隻聽四阿哥說道︰

“跟我走。”

初冬(下)

我不知道四阿哥到底要帶我去哪兒,但我想我眼下唯一的選擇隻有乖乖地跟著他走。

我不是沒有考慮過自己本該用力甩掉四阿哥的手,或是大聲高呼救命的,畢竟,父母從小就教導我們,不要隨便和陌生人說話,更不能隨隨便便跟著陌生人走,而我和四阿哥前後加起來總共不過見過兩次麵,說過的話用五根手指頭數都綽綽有餘,然而,我終究是生不出那個膽子,先別說四阿哥是皇子,就算我喊救命喊破了喉嚨,也不見得會有人來救我,隻要一想到這眼前的人是未來的九五之尊——動動嘴皮子就能要人小命的皇帝老爺,我就什麼想法都不敢有了。

終於,四阿哥在街角的一座酒樓前收起傘,進門的一剎那,我抬頭隱約看見酒樓的匾額上寫著“鴻興樓”三個字。

四阿哥拉著我直奔樓梯上了二樓,接著一路朝裏走,最後在最靠南的一間包房前停下,推門而入。

包房的麵積不大,環境卻十分雅致,但是,吸引我注意的並不是包房內精致高雅的裝潢布置,而是包房裏的人。

再次見到高福,想起過往,我第一反應就是覺得尷尬,相反,高福見到我卻顯得從容多了。“姑娘。”他躬身笑著朝我點了下頭,然後就靜侍在四阿哥身側,不再說話。

我與四阿哥算不上熟識,麵對麵坐著,這樣的情景著實詭異,四阿哥為什麼要把我帶來這裏?難道就為了幹坐著同我大眼瞪小眼?他瞪我是可以的,但我可沒那個膽量敢直瞪著他瞧,他那雙寒冰似的眸子能把人的心都看得凍成冰了。

我緊絞著膝上的十指,頭微垂,兩眼盯著桌沿,緊張地連眼楮都不敢隨便亂眨一下。

屋子裏沒有人開口說話,安靜得異常。

“咕——”就在我以為眼前的桌子都快要被我瞪出兩個洞的時候,不知從何處傳來了不知名的響聲。

“咕——咕——”又是一陣聲響,清晰響亮,而且那聲源似乎離我頗近……

我循著聲源低下頭。“咕——咕——”響聲大作依舊。

瞬間,我弄清楚怎麼回事兒了,全身一僵,滾燙的熱度在臉頰上爆炸開來。

“我……我餓了……”我吞吞吐吐地說了一句,徒顯畫蛇添足。

噢……好丟臉……玉啊,你為什麼總是在不該出狀況的時候窮出狀況?我壓低頭,不敢去看坐在對麵的四阿哥。

我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上,背脊僵直,雙手緊緊握著,指甲掐進掌心都不覺得疼,就在這時,一本緞封的菜單出現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