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眼,高福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我的身邊。“姑娘餓了。”高福輕言輕語,溫和的神態好像在忍著笑。
唉……真的是丟臉丟到家了……
我打開菜單,一頁一頁向後翻,心卻跟著一點一點往下沉。
芙蓉向晚,蝶戀牡丹,波上寒煙青……
這真是菜單麼?為什麼沒幾個菜名是我看得懂的?
我假意翻閱菜單,乘隙抬眼偷覷了對坐的四阿哥一眼,四阿哥側首望著窗外,表情冷淡。我又斜眼瞄了一眼高福,他垂首站立,正等著我點菜。
求助的話語到了嘴邊,終是咽了下去,視線調回菜單上,莫名的自卑湧上心頭,我隻覺得自己是個沒見過世麵的鄉巴佬,自慚形穢得可以。
唉……還是靠自己吧。
選定一頁,隨意指了幾個勉強能把名字和實物聯想起來的菜名後,我把菜單交還給高福。高福雙手捧過菜單,走回四阿哥身邊,彎下腰,隻見四阿哥在他耳邊低聲吩咐了幾句,他頷首領命,退了出去。
高福合上門,包房裏再度陷入沉默。
我低垂著眼,繼續絞著手指頭,祈望高福能快去快回,多一個高福總比隻剩我和四阿哥在屋子裏對坐無語強。
“你怕我。”
沒料到四阿哥會開口同我說話,我一愣,直覺要點頭,幸好馬上反應過來及時剎住,咽了咽幹澀的喉嚨,我輕輕搖頭,說道︰“玉要謝謝四爺。”⑧思⑧兔⑧網⑧
“謝我什麼?”四阿哥問,平靜無波的聲音叫人猜不著情緒。
“謝四爺打了我……”
話出了口,我才發覺自己這話說得實在有點搞笑,於是趕緊更正道︰“我的意思是……謝四爺上次賞給我的藥。”
“可你沒用,不是嗎?”
我一詫,抬眼,對上四阿哥麵無表情的臉。
藥瓶摔碎的時候,唯有我和高福在場,如今四阿哥會知道這件事,顯然,隻存在一個可能……我低估了高福對四阿哥的忠心。
我咬著唇,正想著要怎麼回話才得當,這時,門扉輕響。“爺?”那敲門的人是高福。
四阿哥應了一聲,門從外麵被推開,幾個端著托盤的跑堂夥計在高福的引領下魚貫而入。不一會兒,所有的菜肴都被整齊地擺放到桌麵上。
四阿哥大概也是餓了,等跑堂夥計退下後,他便徑自舉箸取菜,不再言語,似乎無意繼續方才進行到一半的話題。
我暗暗鬆了口氣,這兒的菜,名字起得玄虛莫測,把人弄得雲裏霧裏的,上菜的速度倒是挺快。
四阿哥動了筷子,我也不好傻呆呆地愣坐著,拿起桌上的筷子,夾了一小筷子離自己最近的一道菜,放入口中,刻意地細嚼慢咽。
四阿哥不說話,我也不敢貿貿然開口,他默默地吃著,我默默地陪著。滿桌的珍饈佳肴色味俱全,引人食指大動,不過,和未來的大清皇帝同桌而食,還真是叫人有些食不下咽吶……
四阿哥不是個挑食的人,可我猜他應該不喜歡甜食,因為桌上的每樣菜四阿哥都多少嘗過幾口,唯獨那盤甜膩的桂花糖藕,他自始至終踫都沒踫過,盤子裏少掉的那幾片全都是讓我給吃進肚子裏的。
為了這個小小的發現,我咧開嘴無聲地笑了,這沉悶的飯局好像還是有那麼一點樂趣的……
我正當得意,四阿哥在這時候卻毫無預兆地抬起眼,與我偷偷打量的目光撞了個正著,我嘴邊的笑意瞬息凝滯,沒由來地一陣心虛,急忙低下頭扒了口飯到嘴裏,假裝專心吃飯。
瞧瞧,得意忘形了吧。
我定了定神,又扒了口飯嚼在嘴裏,真的開始專心吃飯了,兩隻眼楮隻在菜盤子和飯碗間打轉,再也不敢輕易亂瞄。飯桌上除了偶爾碟箸相踫發出的輕微響聲外,又是漫無止境的靜默。孔夫子說,君子食不語,寢不言,我長那麼大,還從來沒有哪頓飯吃得比今天君子過。
悄悄按了按隱隱泛疼的胃,我無奈嘆氣,當君子的代價就是消化不良啊……
好不容易熬到四阿哥放下碗筷,接過高福呈上的手巾擦嘴拭手,我跟著擱下筷子,拿起桌上的白色帕巾擦擦嘴,這頓飯總算快進入尾聲了。
夥計撤下碗碟,奉上熱茶。我端起冒著熱氣的茶碗喝了一口,胃裏感到一股暖流滑過,舒緩人心,先前的抽痛也緩解了不少。
我不明白四阿哥帶我到這裏的用意究竟為何。也許是踫巧看見我在大街上哭得可憐,同情我吧。畢竟,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四阿哥麵子上為人冷淡,但絕對不是個壞人,這是我挨了二十大板得來的體會,錯不了的……
我回過神,詫異地發現原本一直侍立在四阿哥身旁的高福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屋子裏隻剩下我和四阿哥兩人,偏轉過頭,四阿哥一臉淡漠,那雙深幽如寒潭般的黑眸正定定地凝睇著我,似是深沉的探究,又仿佛若有所思。
我被看得很不自在,匆忙別過頭望向窗外。外麵的雪下得很大,屋頂的瓦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