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茂铖這麼多年表露出來的性子都是不爭不搶,帝王對他的寵愛不衰,有一部分是因為這原因,其餘的……他垂下眼睫,嘴角下垂,露出假笑,禮儀周全的退出乾清宮,前往東宮。
他緩緩的吐出一口氣,在乾清宮待的時間不短,從父皇的口中得知朱鳳澤並無大礙,擔憂少了幾分,雖說如此,可他前往東宮的腳步仍不免加快。
“奴才恭迎寧王殿下——”
“不用稟報,”朱茂铖吩咐道,看門的太監有些惶恐,卻不敢不從。
一路暢通無阻,隻有在朱鳳澤的門外撞見李軒,他故意提高的嗓門令朱茂铖不痛快,考慮到對方是東宮的老人,朱茂铖忍耐了三分。
推門而入,晚霞飄在天邊,天色已不早。
他刻意放輕步伐,窺見耳房擺放的洗漱金盆,汗巾子被沾紅,連同一大盆水被染紅,脫在屏風上的外裳沾滿了斑斑的血跡,觸目驚心。
朱茂铖的一顆心懸在了嗓子眼裏,他的步子頓住,忽然不敢往前走,生怕瞧見奄奄一息的朱鳳澤,他放在心尖寵的乖乖,檀郎,竟被如斯對待,怎的教他不氣上心頭,恨不得受到傷害的是他。
繞過碧紗櫥,他的步子有幾分沉重,習武之人刻意放輕的步子悄無聲息。
一抹剪影打在屏風上,朱茂铖轉身走入內,頓了一下,他眯了眯眼,發現少年支身穿著褻衣,披散一頭如墨的黑發,身上蓋著錦被,半個身子坐起,懶懶的偎在床頭,手中握著一本書,饒有興致的看著。
待朱茂铖走至少年的跟前,灑下一抹黑影,少年後知後覺的抬眸,見是他,眸底閃過一抹喜色,不動聲色的問:“九皇叔怎麼來了?”
他擰了下眉,不滿的說:“宮人怎麼不稟報,越發沒規矩了。”
“是本王不讓稟告的,莫要胡亂怪罪於他們。”朱茂铖俯下身子,從他的手中奪過書籍,看了看內容——“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而人主兼禮之,此所以亂也……”
這是《韓非子》中的名篇,他隨意安置在一側的案幾上,大手輕輕的掐住他的下頜,蹙眉,道:“傷勢如何?怎的耳房擺著的金盆,裏頭的水都紅完了……”
朱鳳澤聽他口吻擔憂的絮絮叨叨,心中不禁有暖流流淌而過,小圓臉露出淺笑,左顧而言他,道:“不生氣了?”
朱茂铖聽聞他舊事重提,不免惱怒,他抿了抿嘴,不置可否。
朱鳳澤被迫抬高下頜,他側過臉頰,給他看看傷勢,解釋道:“呐,破相了。”
“血跡都是其他人的,濺了我一身血。”朱鳳澤沒有自稱“孤”,下意識的親近朱茂铖,他不滿的撇撇嘴,流露出一臉嫌棄之色。
朱茂铖改為雙手捧住他的麵龐,心疼道:“疼不疼?”
指尖輕輕的撫上臉部的傷口,傷口不過三四厘米,不算深,隻是被箭氣劃破了一個小口子,而前來刺殺他的刺客們,全都死於葬身之地,死相可怖,兩相對比,他幾乎是無大礙,全身而退。
朱鳳澤故意倒抽一口冷氣,有些可憐意味的道:“自然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