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合巹酒,用不著九娘操心,王大成已趕走房內的丫鬟婆子,並囑咐,快點兒找郎君回來。
丫鬟婆子們嘴裏應“是”,事實上,誰都不知道那位光風霽月的小郎君去了哪兒,這事兒他們操心也管不著。
丫鬟婆子們被遣退後,王大成再也耐不住性子,火急火燎的一把摟住九娘,攔腰抱起,九娘受驚,尖叫了一聲,依偎在他的懷裏,抬眸目視燭火下王大成的側臉,心頭的恨越發深重。
她恨不得生啖其肉,方能解恨!
夜漸深,紅色的燈籠被夜風搖曳,左右搖擺,燭火朦朧。
丫鬟婆子們被遣退出來,原本守在院子的各處,不知何時,朱鳳澤穿著紅色喜服出現,他淺笑道:“這兒用不著你們守著,去前院喝酒作樂去吧。”
也有那守著規矩者,但在朱鳳澤巧舌如簧的話語下,被繞得暈乎乎,被同伴拉走了。
如此一來,院中無人看守,空蕩蕩一片。
見了此情此景,朱鳳澤斜倚在院中的一株參天大樹的樹幹下,嘴角露出滿意的笑:九娘,能不能手刃仇人,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今晚無月無星,夜幕黑得徹徹底底。
朱鳳澤發了一會兒呆,一會兒想,朱茂铖怎麼還不來?
一會兒思及他是青衣樓幕後之主,殘害父君的幕後黑手,垂著眸,麵沉如水,在心中做著思想鬥爭。
阿肆已來,他定然是奉命前來,催促他,監督他動手的。
阿娘不可能隻簡簡單單的派阿肆前來照顧他的飲食起居,他又不是廢人,缺了一個阿肆還不能生活自理了!
殺了朱茂铖,這事兒談何容易。
朱鳳澤苦笑,為何他偏偏是青衣樓之主,為何他偏偏有爭儲之心?
他不相信朱茂铖沒有野心,甘願做一個閑散王爺,閑雲野鶴,自由自在。若是他甘願做一個閑散的王爺,為何私底下小動作如此多?——建暗殺收集情報的組織青衣樓。
而且,與他相處久了,得知他處理政事,應變的能力並不差,才高八鬥,想來,帝王曾經也是按照皇儲培養他們幾個皇子的。
他,朱茂铖,不像他外露出來的平庸,而是才華橫溢。
七步成詞,雖說是豔詞,可這已證明他不是平庸等閑的皇子。
大風襲來,約莫半個時辰,嗅見空氣中飄散的一縷淡淡的血腥氣,朱鳳澤便知,事情成了。
過程如何,不重要,木已成舟。
朱鳳澤取出玉簫,放在唇邊,半闔眸子,少傾,蕭聲起——
院子裏的海棠花開得正盛,妖嬈綻放,房內衣衫襤褸,紅痕青紫遍布玉體的九娘報膝而坐,手中仍緊緊地握著的匕首,血模糊了視網膜,目光所及,都是大紅色的血。
她發愣的看著王大成的屍首,心裏痛快,想笑,淚率先湧了出來。
她失去了一切,夫君、家人、貞潔,以及自我。
最後,她擠出一抹難看的笑,想要鬆開匕首,手卻什麼都不聽使喚,身子僵硬著,心砰砰砰的跳得飛快,耳膜裏充滿了自己的心跳聲——王大成瞪大銅鈴般大的雙眼,麵目駭人,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