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笑看了他一眼:「靈山門人,果然是懂得不少。我不懂陣法,隻是有人畫給我過。」
悠然不語,跟著君笑向裏行去。
君笑到了裳紅院,站在空無一人的院落裏,靜靜發呆。
「蕭……」悠然輕輕碰他,被他打開。
君笑一轉身,進了流夙軒。
流夙軒內幹幹淨淨,幾乎是纖塵不染。君笑用過的東西都極仔細地折放整齊,甚至連穿過的衣衫都好端端疊在枕邊。
君笑臉色一沉,隨即看到四周懸掛的東西。
幾幅畫像,畫中男子卓然出塵,是笑著的,笑得柔和如玉,甚至給人一種感覺,這種笑容,能滌去心底的庸擾、不滿、與憤恨。
但看著這畫像裏的男子,君笑滿目盡是憤恨。
他簡直無法想像那人究竟出於什麼想法畫了這些畫像,自己分明從未對他笑過,他為何……
每幅畫像之側都題了詩,「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日日思君不見君」一類。甚至在中堂,掛的是一幅畫,畫中男子穿著藏青捕快服,昂首而立,是說不出的瀟灑。旁邊題的,卻是詩經裏的句子——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君笑臉色蒼白,想不到此刻還要受那男子輕辱,手中青鋼劍出鞘,立時將牆上畫卷挑下來。
悠然大驚:「蕭你做什麼——」聲音從中斷絕,終不可聞。
君笑手起劍落,將那些畫得極細的像碎成一片片,灑落房中,口中猶自恨恨道:「惡心!誰是什麼君!無恥之尤!」
他一幅幅毀過,最後挑下中堂那幅,正要揮劍,便聽悠然一聲「住手」。
君笑一怔,隻見悠然一把搶過畫來,抱在懷中:「蕭你為什麼要毀掉自己畫像?這些畫……畫的可都是你!」
君笑冷冷一笑,劍橫過來,劍尖對著悠然:「悠然,你放下那畫像,這不關你事!」
悠然見君笑眼神,心裏一時冰涼:「蕭,就算這裏有人得罪過你,但這些畫隻是死物——」
他話沒說完,君笑手中劍已上前,挑了幾下,將悠然抱著的畫軸挑落。上下幾劍,畫卷成了碎片。
悠然呆呆看著地上千萬片的君笑,心頭一痛,落下血來。
「怎麼會……我明明拿捏好分寸了。」君笑一驚,連忙過去扶住悠然,想查看他胸口傷勢。
悠然向後退了一步:「我沒事,剛才一急向前傾了下,你的劍擦著皮過去的,我自己包紮一下就好。」
悠然說罷側過身,草草上了些藥。
君笑有種不受重視的不自在,想到可能是剛才自己非要毀去畫像使悠然不快,於是柔聲道:「悠然,這些畫落款都是我那仇家,他辱我良深,如今又在我房中懸掛這種東西,明顯是羞辱我之意,我——」
「蕭,一個隻想折辱你的仇家,豈會把你神韻畫得如此?」悠然側過頭,竟是看不清楚神情,「他對你,分明是有意……」
「悠然!」君笑大喝,隨即略低了聲音,「這種話休要在我麵前提起,那人對我如何,與你無幹!」
「這也與我無關、那也與我無幹!你幹脆說我就與你無關就結了!」悠然大喊,氣得坐在地上,看著散落四處的碎片上一筆筆的細繪,又是傷心又是氣惱,間中夾了些絕望。
「悠然,你不知道這人曾對我做了什麼……你不知道、我——」君笑來到這裏,本已是心神不定,見他又這般任性,忍不住心頭難過,坐到床側,身體一軟,竟然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