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咎北想了想,又抽出一支藥,“我陪你喝。”
轉臉,深黑的眼睛裏有一絲驚訝和不相信。
咎北安撫地笑著:“喝了給你買糖。”
“你真是……”虛弱地說了半句,停頓過後,總算是接了男人手中的藥喝掉。
看到少年眉間出現的細小褶皺,咎北安撫道:“沒事,一會兒就好了。”伸手去擦張稚南太陽穴上的汗珠。
張稚南並沒有阻止咎北的動作,有些任性地撅嘴:“你怎麼獎勵我。”
“我……”笑著思考,手上的工作也沒停下。
順著濕濡的太陽穴,慢慢向下,是光滑的臉,再向下,嘴角翹起的一點痕跡,再向下,尖削卻輪廓弧度很好看的下巴。
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在擦汗時,咎北才回神似的抬起眼睛。
那是仿佛要讓人深陷泥淖的黑色,清亮晶透,映出自己的倒影來。
咎北定定看了一會,才想起這樣的注視,對方當然也會同樣這麼注視著自己的。
張稚南沒有說話。
指尖剛才被汗水冷卻掉的溫度,又升了回去。
咎北盯著張稚南的眼睛:“稚南,我……”
“真的一下就不難受了,”張稚南突然說,“謝謝你。”
空氣化開了。
咎北低頭:“是我太白癡約你中午去逛公園的,我的錯,別謝我。”
氣氛恢複原狀。
張稚南從床上下來:“我去喝水,嘴裏還苦。”
“嗯。”
不了了之。
後來也忘記是怎麼回去的了,吃飯沒有,不太清楚。
直到睡著那刻,整片腦海裏還是那一鴻潭水般沉寂安寧卻又暗湧幽深的眼神。
工作開始忙起來。不是沒有想過要去找張稚南,隻是幾打電話都忙碌,不知道是在跟誰通話。
也是,就算他不說,也多少應該有自己同齡的朋友。而且哪個高二的男生願意放假整天窩在家裏,咎北笑,自己那個時候就算不放假也不老實呢。
這麼想著,打算等他哪天閑了,主動打電話過來找自己,或者又出現在那個路口時在說吧。
可是直到暑假結束,也再沒接到過少年的電話,而那個十字路口,就算刻意開車多繞兩圈,也隻是些匆匆經過的陌生麵孔。
咎北醒悟。
張稚南,他在躲自己啊。
在下班路上,穿校服的學生某天突然湧現,咎北知道,這代表著暑假結束。
終於還是忍不住去了張稚南的學校,下車後又不知道該怎麼找理由進去,就算進去了,也不知道他是在哪個班級的。
當初怎麼就不在閑扯的時候多問一句。
咎北懊悔地想著,沿學校臨街的鏤空歐式圍欄散步。眼睛始終是看著校內的。
透過層層植物的遮擋,可以隱約看到第一樓的學生們,雖然還是很勉強,不過二樓就隻能看到發出慘白光芒的日光燈了。
咎北驚訝自己居然緊張起來。
不知道這個學校的高三班級是不是在頂樓,會不會像自己那個時候的學校一樣,按照年級越高樓層越低的順序排列。
圍欄就快到了盡頭。
上帝保佑。
希望我想看見的景色,在我視野最大限度能夠達到的範圍內。
那個比其他人都淺的身影,我絕對不會認錯。
咎北差點要哭出來。
他看到了。
很模糊,那個小點,非常地模糊。但他還是看到了。
張稚南有些微駝著背在寫字的樣子。
好像過了一萬光年那麼遙遠,才又見著他似的。
咎北發現自己的大腦隨著呼吸一起瘋掉了。
終究還是沒勇氣等到張稚南放學就打道回府。
如果他用冷漠的眼神看自己怎麼辦,如果對話他都心不在焉地敷衍,怎麼辦。
咎北又害怕了。
就這麼糾結著,車到半路,天降大雨。
一個太好的借口。
猛地轉方向盤,像是曾經哪個時候那般連命都顧不上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