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段(1 / 2)

收入似乎大增,給高悅的生活費比第一年多了很多。高悅連著在新開的一個小餐廳請方睿,方睿大呼吃不消,因為要回請的。方睿家境比較一般,除了獎學金沒有別的外快。

高悅笑嘻嘻地從方睿背後呼地跳起,象章魚一樣爬在他背上,緊緊抱住他修長的上身,語帶輕佻地說:“不要你回請,用別的方式回報吧” 。

方睿扭來扭去把高悅甩下來,笑道:“好啊,你說讓我幹嘛吧” 。

高悅暈呼呼地差點脫口而出:要你以身相許。幸好他克製力還不錯,緊急煞車,胡亂開玩笑說:“我要你從黃向榮那裏把劉雅麗橫刀奪愛,搶過來” 。那是本班有名的活寶夫妻,男的神經,女的老醜。聽著方睿假裝慘叫,高悅暗自警惕:自己越來越放開行跡,這麼下去早晚要出事。一旦出事,後果如何難以想象,起碼在班上、在朋友麵前沒法作人了吧。

那個周五,高悅一個人跑到酒吧。和上次冷清的場麵截然不同,周末的人要多不少。高悅在小圓桌上坐著慢慢品啤酒。沒一會就來了兩個大叔搭腔,高悅想再看看,隻說自己在等人。終於上來一個年輕的,大概二十六、七的樣子,打扮象是大公司的白領,在昏暗的燈光下看去,文雅秀氣,相當順眼。麵目五官長得很勻稱,就是笑起來嘴往一邊歪。高悅不想一個人繼續傻坐,回答自己單身。對方自稱姓麥,高悅說:“那我叫你大麥吧”。

大麥問高悅是不是學生,得知高悅是大學生,而且大二了,頗為驚訝,說以為他才是中學生。高悅搞笑道:“隨口騙你你還信了,其實我是小學生”。

高悅問了問大麥的情況,居然和自己是校友。這下話題多起來,在G吧裏說話可以非常自然地放開,他們聊得相當不錯。大麥想給高悅點一杯雞尾酒。高悅知道如果自己酒精飲料一喝多,皮膚過敏,鼻子周圍會長出蝴蝶狀的紅斑,非常難看,開玩笑道:“我還沒到喝酒年齡呢,你幫我點個肉菜就行了,學校食堂的油水太少” 。

大麥大笑,給高悅點了個西餐牛排,興致勃勃地跟高悅講自己當年讀書的時候怎麼想辦法在食堂師傅那裏多打半勺菜。他象個和藹的師兄,跟高悅說東說西,一會說學校舊事,一會說社會上的趣聞。

高悅見識比大麥差得遠,很高興聽他說話。如果高悅願意,可以是一個非常好的聽眾,知道如何烘托氣氛、問適當的問題,最大程度的滿足對方的虛榮心。

酒吧裏人越來越多,差不多滿了,還有人沒有座位,在邊上站著。大麥邀請高悅跳舞,說很好學,按著步子扭就行。高悅高興地下場。舞蹈真是個奇怪的東西,明明很簡單的肢體動作,但是能讓人樂此不疲,一下子興奮起來。

接近半夜,專業舞男獻藝,大家按著瘋狂的節奏瘋跳、瘋叫,大麥和高悅都沒有了斯文的樣子,放浪形骸。

高悅到時間要走,否則趕不上淩晨的末班車回學校。大麥也跟著離開,他把高悅的腰摟著,高悅也高興地回抱他。大麥試探著問:“今天太晚了,要不我幫你定個房間” ?

夜風一吹,高悅在酒吧裏玩得暈呼呼的頭腦清醒一些,他心裏開始還想:大麥還挺關心人的。過了一秒,猛地明白對方在說什麼,事到臨頭忽然慌了起來,一時不知所措,牛頭不對馬嘴地回答:“今天太累了”,看大麥沒立刻接話,又加了一句:“以後吧” 。

大麥笑笑,沒有再說什麼,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說:“下次來,給我打手機” 。說完,把高悅抱緊、身體使勁摩攃。他的嘴裏傳來高悅討厭的煙草味道,但是高悅任他抱著。他和馬辨談了大半年戀愛,都很少這麼擁抱。

回學校的公共汽車上,高悅把大麥的名片掏出來,借著車窗裏透過來一陣一陣的昏暗的街燈仔細看。這是一張印刷得頗為精美的名片,白底黑字端正地寫著大麥的名字:麥子黃。高悅在汽車的顛簸中,無聲地咧嘴笑起來。

第一夜

回到學校,不但校門關了,連宿舍院門也關了。不過這難不住高悅。新生從老生那裏接受的知識遺產之一就是如何翻牆。

周末宿舍不熄燈,但是這個時候除了少數的寢室,大部分同學都睡了。高悅摸黑進了屋子,一路又踢椅子、又弄掉書。老八醒了一下,迷迷糊糊問他去哪喝酒了,然後倒頭又睡。

匆匆洗完澡,高悅就著廁所昏暗的燈光仔細看鏡子裏的自己。鏡子裏是一張非常年輕的臉,很白、挺文雅的樣子,鼻子上架著一副黑框學生眼鏡。

從熱鬧、繁華的酒吧猛地回到冷清、寒酸的宿舍,高悅覺得自己好象從未來世界回到古代世界。他想起上數學課的時候,數學老師是個有點娘娘腔、但是教課非常棒、非常幽默的老教授。他經常會故做詫異地問:“天啊,世界上居然有人對雅科比轉換不敢興趣” 。高悅覺得,這個世界有兩麵。一麵是理性的、寂寞的、高尚的,需要努力學習雅科比轉換。另一麵是感性的、喧鬧的、下流的,離雅科比轉換非常遙遠。在感性的世界裏,禸體的扭動、刺激最重要。

他心頭湧上一股強烈的負罪感和恐慌。他爬上床,打開床頭燈,拿出物理教材來看。看到課本上熟悉的公式、圖形,自己依然對他們熟悉、熱愛,覺得溫暖而安全。他在床頭做題,一題接一題做,根本不管在不在作業布置範圍裏,直到腦子發木,眼睛發澀,起夜上廁所的大肥迷糊地看過來,嘟囔著:“你抽瘋啊” 。高悅關燈躺下,心靈再次充斥滿足感、平衡感。他覺得自己仍然是好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