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段(1 / 3)

曆邵長的女官,提著把鋥亮的銅壺,輕步走到李太後和杜子溪的茶幾邊,揭開蓋碗,銅壺一傾,幾條騰著熱氣的水線,同時注進了的蓋盞裏。 一旗一槍油綠如細碎青玉的芽尖,慢慢浮上了蓋碗水麵,都豎著浮在那裏。

李太後見杜子溪雖臉頰都陷了下去,倒也精神奕奕,不由端起藍釉景瓷的茶盞,稍聞了聞,笑道:"這茶不錯!"

卻一口不喝,杜子溪的眼眸深處似閃過一絲異樣的神情,伸手拿過麵前的茶盞,品了一口,然後放下,說:"今年第一茬的龍井,果然味道很好。"

李太後這才端起,輕輕啜了一口,笑讚道:"果然是頂尖的上品。"

杜子溪說了一句,便隻作若無其事,看去興致缺缺,並不與她寒暄。李太後放下茶盞,自說自話的奇道:"倒不似貢上來的那些。"

"上貢的茶樹都是圈了有數的。這些是獅峰龍井,趕在夜裏露芽的時候采的,前些日子我父親遣人送進來,今兒還是第一次喝,可巧母後就有這個口福。"

杜子溪不過應個景兒,李太後卻就等她這個話茬,此時長長一歎,道:"原來是杜閣老......你知道他最近為經宴上的奏疏嗎?"

明如晝的燈火下,杜子溪仍是看著手中的獅峰龍井,沉默不語。

李太後聲詞懇切:"我的話皇上不聽,你去勸勸皇帝,親自將經宴重開了吧!"

燈火繁盛,孩童居住的殿閣,為了防止磕碰,連桌椅緣的烏木上都裹了素錦,所以怎麼規製都顯得微微淩亂,卻也有著這宮裏其他地方沒有的溫暖。

"想當初是母後一個勁兒攔著萬歲,今兒怎麼倒轉起性子了?"

一片溫暖中杜子溪像是一個紙折的人形,輕薄脆弱。

李太後心中微微一動,隻作無奈地地看著她一笑,隨即又輕輕歎了口氣,露出憂容來說:"他是你丈夫,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子溪,即便閣老是你父親,但是出嫁從夫,他就是你的一片天了,你懂嗎?"

杜子溪拿捏透了了李太後的心思,雙眼猛地抬了起來,迸發出犀利的譏諷道:"母後這是在求我?"

"是的,我在求你。"李太後的眼睛微顫地眨了一下,重瞼濃睫遮過沉潭的的顏色。

然後,徑自起身去了。

窗外,夜色中隱約伴隨更鼓傳遞著一絲又一絲的肅殺。

月牙微紅,霧正濃。

待李太後走遠了,杜子溪轉眼對側門錦簾,那帳簾上繡蝴蝶,下繡玉瓜,有道是"瓜瓞綿綿",一派吉祥。她緩緩道:"父親可聽夠了?"

宮婢上前打起了簾子,屋內一縷如豆的昏黃光線空蕩蕩飄出,杜江足跡蹣跚地走了出來,墨灰的便服被燭光拖出一道狹長的影,一折一折,像稀釋的墨汁淩亂地灑開一塊又一塊,沿著青黑的磚石鋪開。

杜子溪悠悠地說道"父親的來意可和那老妖婦一樣?"

杜江坐在剛剛李太後坐過的位置微微地搖頭,垂眼輕歎一聲:"子溪,官家出身的千金,不可這麼粗鄙!"

杜子溪眼睛極溫柔地彎出一抹清淺笑意,頭微垂下,鬢間翠華也垂了下去。她流盼間烏珠的眼陡然亮出薄刃,閃著凶光,呢喃道:"那就是一樣了?"

"子溪,你別忘了,你是背著整個杜氏嫁到宮裏的。當年你任性不肯聽為父勸告,輕信與人的下場是什麼?你比誰都清楚!"杜江略欠了欠身子,低沉的聲音悠悠的仿佛從極遠的地方飄來:"我們杜家和李家相持太久,如今有了其淵,也必須要第三個助力連擠垮他們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