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原本不是要問這句話,隻是沒辦法唐突地問出自己心中的疑問,所以才臨時換成這一句的。
電話那頭傳來翻紙的沙沙的聲音,石樹辰溫柔地笑了一聲:“本來在工作,不過現在……做完了。”
世紜忍不住微笑起來,好像被人注入了勇氣:“你知不知道……項嶼跟子默的事?”
石樹辰輕笑起來,有一陣腳步聲,像是從一個地方走到另一個地方:“不太清楚,不過你什麼時候關心起這個來了。”
她不想告訴他剛才發生的事,於是搪塞地回答:“隻是忽然想到,就隨口問問。”
“好吧,我隻知道他們之間有點複雜,具體的不清楚,我們彼此之間從來不談論這種話題——你知道,他們都是很能守得住秘密的人。”
世紜歎了口氣:“好吧……”
連經常見麵的人都不知道的事,她這個離開了七、八年的人又有什麼資格知道呢。也許,連她自己也分不清,那究竟是滿懷著友誼的關愛,抑或是充滿好奇的疑惑。
“與其有這點閑工夫揣測別人,還不如多關心關心自己。”石樹辰的口吻,不知道是嚴肅還是調侃。
“我?”世紜心裏一驚,還是嘴硬地說,“我好得很。”
“是麼……聽說你現在跟袁祖耘在同一間公司。”
她訝然看著手裏的礦泉水瓶子,不知道他為什麼把話題扯到那上麵去,而且……好像是等了很久,終於等到一個詢問她的機會。
“嗯,怎麼了?”
“沒什麼……”他輕笑了一聲,“隻是想提醒你小心點。”
“小心什麼?”她有一種血液凝結了感覺。
石樹辰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沒什麼,他不是一個好惹的人,僅此而已。”
他好像很強調那“僅此而已”四個字,然後他打了個哈欠,說:“很晚了,還是去睡覺吧,我也要早點結束工作去睡覺了。”
“哦……”世紜悶悶地回了一句。
“周末去看電影嗎?”他忽然語調輕快地問。
“好啊……”
“那就這麼說定了?”
“嗯……”
“晚安。”
“再見。”
世紜關上手機,丟到一邊,猛喝了幾口水。
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變了。變得不再無話不談,好像每個人都滿懷心事,欲言又止。這究竟是為什麼?這究竟是怎麼了?
來到了二十九歲的他們,表麵安於現狀,內心卻渴望突破,總是故意表現得老成而世故,但其實比誰都渴望保持一份純真。這就是他們,心中充滿了躁動與不安,仿佛隨時就要爆發的他們,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找不到方向的他們。
她起身來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水管裏那被太陽曬過的溫暖的濕意打在臉上,抬起頭,她一時之間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倫敦還是上海。
過了好幾秒,她才意識到,自己是在上海。這個曾經看著她成長的都市,看過她的快樂和歡笑,也看過她的悲傷和淚水。如今,又再看到一個,矛盾、迷惘、彷徨、不知所措的自己。
那個,連她也無可奈何的自己。
二(中)
周末的上午,世紜早早起床,因為又是去見蔣柏烈的日子。
他還是請她喝牛奶,桌上那本又大又厚的筆記本翻到了新的一頁,左上角寫了這一天的日期以及她名字的英文縮寫。
“這一周你過得怎麼樣?”蔣柏烈在桌子後麵坐下,開始喝牛奶。
“……還好吧。”世紜聳了聳肩。
“如果一定要你回答‘好’或者‘不好’,你的答案是?”
她躺在椅子上,看著眼前的天花板,遲疑地說:“好……好吧,比上周好一些,所以我覺得應該稱之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