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司笑起來:“模特?”
“嗯,搞得煞有介事的。她說我很擅長長時間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哈哈,那倒是。”
“然後我每次難過的時候她就會纏著我畫我,不停地說‘夏樹同學,幫我笑一下’,她說要畫開心的人,老師是這麼交代的,我隻好很生硬地笑著讓她畫。後來我和她成了好朋友,我知道她其實是故意的。”
“故意什麼?”
“故意總說‘夏樹同學,幫我笑一下’,其實她沒有什麼興趣小組作業,純粹是想和我做朋友,她也不是很愛畫畫,我和她要好的時候陪她一起去興趣小組,搞笑的是她沒學成我反倒學成了。她不在乎別的女生怎麼說我,相信我。等我想明白這些事後我特感動,下定決心要跟她做一輩子好朋友。”
“嗬嗬,挺可愛的小女生。那現在,她在四川?”
“四川?……不是,她已經不在了。”
“哈?”
“因為我……她不在了。”
女生語氣一下子低落下去,男生也不敢追問,生怕問出什麼悲慟之事。“不在”是種有點可怕的描述。
過半晌,夏樹把剩下的餅幹連盒子一起扔給程司,轉移了話題:“欸,你待會兒把數學測驗卷借我訂正一下。”
“沒問題,不過我也錯了不少啊,幹嗎不借風間的?”
“求他?太可怕了。你錯得再多也總沒我錯得多。”
“那倒是的,嗬嗬。欸,對了,你寒假要不要來和我一起補課,上數學?”
“嗯,反正正愁找不到補習班。”
“我把地址寫給你,周一周三周五下午兩點到四點上課。”
“啊?下午……那就不行了,放假後我每天下午兩點到晚上六點都得學畫畫。”
“果真還在學畫畫啊?”
“學這麼多年了,不甘心半途而廢,你想看我的畫麼?……那你得保密,連黎靜穎和風間也不能透露。”
程司滿口答應。
“不過為什麼連他們也不能?”
“幹嗎張揚得人盡皆知?”女生邊說邊翻開一起帶來的書夾,準備取給男生過目。誰知剛一打開就被突如其來的寒風吹亂,大多數散落在天台各處,零星幾張被送向半空,兩人慌忙地挽救,還是沒能避免一張飄向了樓下。
程司手忙腳亂地繼續撿拾,夏樹倚著欄杆,望著那張飄遠的畫紙,惆悵了半晌。直到聽見男生說:“你將來找不到工作可以賣畫生存,我是認真的。”
夏樹回過頭。
男生仰視她,拿起其中一張,稍帶點誇張地說:“超——喜歡這幅,送給我吧。”
輪到夏樹還擊:“想都別想!”
正是在這個瞬間,抱著習題冊從挹芬樓橫穿五環廣場往致真樓去的黎靜穎鬼使神差地抬了頭,沒看見飄過上空的花紙,隻看見天台上倚著欄杆的女生身影。
她停下腳步,眯起眼。
外凸的房簷將視野遮去一半。
風聲再度騰空而起,以淩厲的速度由遠及近在耳畔響起,像喧囂又寂寞的哨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