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笛沒有做聲。這是事實,她知道。可怕的是,大家居然也知道這個事實。她突然感到一陣乏力。蘇老師扶著她,坐在了一張椅子上。
“關於你和章老師的傳聞,”文俊看了她一眼,繼續說,“當時已經散布得滿校風雨,盡人皆知了。大家說什麼的都有,而且大多數都很——難聽。請原諒我不能在這裏敘述這些傳聞,因為從剛才的情形上看,我覺得有些傳聞簡直是無稽之談。可是當時我們並沒有什麼判斷能力,都是將信將疑,而且許多老師也這麼說,這就由不得我們不信了。所以,當時你和章老師的名聲,實在是不怎麼好。可是,這一切,章老師都蒙在鼓裏。他那麼隔絕著自己,那麼孤傲清高,誰敢在他麵前說三道四呀?大家隻能在背地裏議論著你們,把你和章老師說得——相當不堪。”
柳笛兩隻手都緊緊攥成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到了肉裏。她和章老師之間那純潔的情感,究竟被別人傳聞成什麼樣子?怎樣難聽?怎樣不堪?她不敢問,也不想問。此刻,她終於認識到了一些人性的殘酷。
文俊喘了一口氣,繼續說下去:“事情發生在星期五的那節作文課上。當作文本發下來的時候,纖纖發現自己的作文被章老師判了個零分……”
“纖纖是誰?”柳笛敏[gǎn]地問。 @思@兔@在@線@閱@讀@
“她是我的同桌,市教委主任的千金,學校的寵兒,老師們的心肝寶貝,誰也不敢得罪的小公主。”文俊一口氣說了這樣五個頭銜,然後橫了高校長一眼。看來對於這個纖纖,同學們早就敢怒不敢言了。“纖纖的那篇作文我看過,”文俊接著說,“章老師隻聽個開頭,就判了個零分,而且批了四個字:‘抄襲可恥。’據說,纖纖以前的作文都是高分,直到上了高中,遇到了章老師,不僅分數一落千丈,而且評語沒有一句誇獎之辭,她早就怨聲載道了。如今章老師又給她一個零分,而且還說她‘可恥’,這是她無論如何也忍受不了的。她拿著作文去找章老師,非讓章老師拿出證據,否則就說他無中生有,敗壞名譽。章老師被逼無奈,真的說出了那篇文章的作者,出處,甚至還說了發表時間。我沒有記清,似乎是在好幾年前,發表在一本什麼雜誌上的,作者叫什麼……對了,叫海天!”
“我的天!”柳笛和蘇老師都低低地驚叫了一聲。那個纖纖,居然撞到槍口上了。
文俊奇怪地看了他們一眼,不明白他們為什麼驚呼,但他沒有問,而是接著敘述:“反正纖纖當時就傻了,章老師的‘證據’讓她無話可言。她自上學以來,都是被老師視為掌上明珠,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羞辱,她有些惱羞成怒了。臉一陣紅一陣白,胸脯微微起伏著。然後,她突然驚天動地般地說了句:‘章老師,你也就能欺負我們這些人吧。如果柳笛這麼做,你還能給他零分嗎?”
柳笛微微顫唞了一下。
“章老師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他握緊了拳頭,咬住了嘴唇。看得出來,他是在盡力控製著自己。然後,他平靜而冷漠地說:‘她的作文,也曾經被我打過零分。’
“大家都驚呆了,誰也想不出你的作文為什麼會被章老師打了零分。而纖纖又一次受到了挫敗。她突然任性地喊起來:‘可是你也勾引過她!’”
“乒”的一聲,柳笛一拳頭砸在了辦公桌上,她無法忍受這句話帶來的侮辱。她身子晃了晃,似乎要摔倒。蘇老師急忙從後麵扶住了她。文俊嚇了一跳,他看看柳笛,又看看蘇老師,不知是否該接著講下去。柳笛定了定神,她的臉色慘白到了極點,可是,她仍然堅決地,命令般地說了三個字:“講下去!”
文俊的臉上又露出那種欽佩的神色。他咽了一口吐沫,又繼續說下去: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我們都被嚇呆了。可纖纖就像瘋了似的,繼續大喊大叫:‘章老師,你瞎嗎?你根本不瞎!你居然知道學校哪個女孩最漂亮,然後讓她當科代表,又把她勾到了手!你們在辦公室裏卿卿我我,在站台上摟摟抱抱,在你家裏更不知道幹什麼肮髒的勾當。你以為能瞞得過別人,難道大家都和你一樣,是個可憐的瞎子嗎?你身為教師,居然去勾引女學生,又有什麼資格在這裏說我可恥!其實,最可恥的是你和你那個柳笛!你們一個引誘迷惑,一個投懷送抱;一個下流卑鄙,一個不知廉恥;一個道貌岸然,一個假裝正經。其實,都是一肚子的男盜女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