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段(2 / 2)

操場上很安靜,甚至連上體育課的班級都沒有。柳笛迎著秋風,一動不動地站在操場邊上,凝視著空曠的操場,凝視著南邊的教學樓,凝視著那兩扇足球門之間的“危險地帶”。恍惚間,她似乎又感受到了每次扶著章老師經過那裏時的恐慌,多麼甜蜜的“恐慌”啊!一陣秋風吹來,卷起漫天黃沙,迷蒙中,柳笛似乎看到了那個夏日的中午——那篇最終被批為零分的作文,那平淡而揪心的敘述,那主動伸過來的手臂,那相互攙扶著走進風沙中的身影,還有那飄渺而清晰的歌聲:

“伸出你的手,

讓我來攙扶,

走過蒼茫孤寂的沙漠,

尋找渴望以久的綠洲……”

哦,章老師,如今,您一個人在黃泉路上孤獨地行走,可曾有人攙扶著你嗎?

秋風漸止,黃沙散淨,柳笛突然發現,在校園西北角的一棵梧桐下,坐著一個瘦小的女孩。她呆呆地坐著,手裏拿著一個作文本,臉上的表情相當複雜:無奈、後悔、不甘、悲哀、痛苦、反抗、倔強……柳笛從沒看過這樣一張矛盾的臉。她顫動了一下,臉上立即罩上一層嚴霜,沒錯,一定是她!她輕輕走過去。女孩恍然不覺,梧桐金黃的葉子落了她一身,她竟連拂都不拂。

“我想,你就是韓纖纖吧!”柳笛問她,聲音冷得能凍成冰快。

“我知道你就是柳笛!”女孩一下子站了起來,毫不畏懼地盯著她,臉上滿是戒備和反抗,“不錯,我就是纖纖,是我在課堂上痛罵章玉,是我讓父親把章玉趕出校園,是我拔了章玉視如心肝的茉莉花,你準備把我怎麼樣?”

“不怎麼樣,我隻是想看看你究竟是怎樣一個人!”柳笛的聲音仍然幽冷倨傲。 \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好,那你看吧,從頭到腳的看吧!”纖纖的聲音高亢而倔強,“你好好看看,我不是凶手,也不是罪人,章玉的死和我毫無關係。難道他被車撞了,難道他丟了性命,我就應該受到譴責,受到攻擊嗎?是我讓摩托車去撞他的嗎?他打我就是不對!他就是不應該在學校教書!這幾天我受夠了,大家都指責我,好象我成了屠殺章玉的劊子手,而章玉倒成了無辜者。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就是因為章玉死了!誰不同情死人?誰去說死人的壞話?他死了,大家就都把他的好處想起來了。你知道嗎?章玉用一條命挽救了你,否則,你在別人心目中,永遠是個不幹淨的女人!現在,你們倆的感情倒純潔了,我呢?難道章玉死了,他就沒有過錯了嗎?錯的永遠是錯的!”她突然高聲地喊起來,“他就是不應該打我!就是不應該教書!就是應該卷鋪蓋走!我沒錯!我爸爸沒錯!我們都沒錯!是他錯了!是他錯了……”

纖纖喊著,不停地,任性地,反抗地喊著。可是,在一聲又一聲的呼喊中,柳笛卻聽出了一絲壓抑在心中的悔恨。這個小女孩,是在用這種極端的方式,拚命維持著自己的虛榮和驕傲,掩蓋和抑製著良心中的懺悔。如果沒有聽出這些,柳笛也許早就打她的嘴巴了。等她喊累了,柳笛才冷冷地說:“聽說你有一個98分的作文,讓我看看好嗎?”

纖纖的鬥誌又高漲了起來,她劈手把手中的作文本摔給柳笛,抗拒著喊:“你看吧,隨便看!不要以為提起98分,就能引起我的犯罪感,你做夢!大家都說章玉心胸寬大,以德報怨,什麼以德報怨!我得98分,是因為我作文寫得好,他不得不給我高分。你看吧,看我的作文哪裏不值98分?”

柳笛沒有理會她的喊叫。她默默地看了一遍那篇作文,然後問纖纖:“你還記得那位救你性命的大哥哥的樣子嗎?”

纖纖愣住了,她沒想到柳笛會提出這個問題。思考了一下,她說:“我想我不大記得了,那時我很慌亂,很害怕,隻想著要逃命。不過,我永遠記得那雙眼睛,在火光中那樣明亮而深邃,堅強而鎮定。如果我能再見到他,就憑那雙眼睛,我也會把他認出來的。”她突然警覺起來,“怎麼,這與你有什麼關係嗎?我告訴你,這是實實在在發生過的事,決不是抄的!”

柳笛不動聲色地從懷裏掏出一張照片,拿到纖纖的眼前,聲音冷得如同一潭微波不起的湖水:“你看,那個救你的人,是不是他?”

纖纖一下子驚呆了。她仔細端詳了一會,突然把照片奪過來,緊貼在胸口,抬起頭來,滿眼都是激動和喜悅的淚水。“正是他!正是他!”她高聲喊起來,“那雙眼睛,那雙眼睛……沒錯,正是他!別人不可能有那樣一雙眼睛!”她突然握住柳笛的手,瘋狂地說:“告訴我,他是誰?他現在在哪裏?求求你,告訴我!我要見他!我一定要見他!”

望著這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