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實生活中,人們不容易體諒活人,卻很容易體諒死人。對於活著的人,人們很容易想起他的壞處,而對於死去的人,人們很容易想起他的好處。”
是的,這段話說得太對了,如今,章老師死了,人們不僅相信了他的清白,也相信了柳笛的清白。他們本來清白,命運卻用這樣的方式來成全他們的清白。能說命運公平嗎?能說命運不殘忍嗎?能說命運給她機會嗎?章老師既已失去了生命,要清白何用?沒有用嗎?真的沒有用嗎?對於死去的人來說沒有用,對於活著的人來說也沒有用嗎?是誰給了她這份清白?是命運嗎?柳笛又想起了高校長的話:“你願意被卷入黑暗,可是章老師未必願意讓你遭受這份摧殘。所以,你就把這次車禍,當成上天成就他心願的一種方式吧!”是嗎?章老師,您真的不願意嗎?柳笛在心裏問著,反複地問著。然後,像回答她似的,一個低低沉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純潔清新得就像這盆茉莉花。如果把她禁錮在一間黑暗的屋子裏,她還能生長和開花嗎?”
柳笛突然驚跳起來。章老師,您在告訴我什麼?在告訴我什麼?然後,她又聽到了那個低低沉沉的聲音:“我正在努力,讓她不要愛上我。”哦,章老師,您是愛我的,愛得那麼深沉而強烈。正因為愛我,您才不想去害我,而把這份愛封閉了那麼久。當您發現,那份屬於您的沉重的黑暗,已經把我的名譽和前程拖入命運的漩渦時,您毅然辭去了賴以生存的職務,,隻為了讓我不再受摧殘。您總是盡自己的所能,把最好的東西給我,包括您留給我最後的形象——那陽光般璀璨的笑容。柳笛慢慢地坐下了,心中一陣淒涼。高校長說得對,命運雖然待章老師苛刻,卻用這樣一種方式,成全了章老師的心願。哦,多麼殘忍的“成全”啊!
一個身影突然擋在她的麵前。柳笛抬起了頭,她看到了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太婆。老太婆用昏花的老眼仔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問:“姑娘,你是經常送那個盲老師來等車的女孩嗎?是叫柳笛嗎?” の本の作の品の由の思の兔の網の提の供の線の上の閱の讀の
柳笛無聲地點了點頭。經常,多麼奢侈的字眼,今後,不會有那個“經常”了。然後,她出於禮貌地問了句:“大娘,您怎麼認識我和章老師?”
“我在對麵煙亭賣煙,你們不認識我,我可經常看到你們來這裏等車。後來,你有兩個多月沒來了吧,那個老師就一個人等車。我還看到了那場車禍,哎呀,實在是慘極了,滿地是血……”
“行了,大娘,別說了!”柳笛捂住了耳朵。讓她去聽這些,實在太可怕了。
“不過,”老太婆皺了皺眉,“那一天他很奇怪,一個人在花壇邊上坐了能有一個小時。三輛2路汽車開過來,他都沒有上,反而是一輛摩托車駛過來,他倒走下了馬路。以前他可不是這樣。那輛摩托車開得真快,可是老遠就能聽見聲音,他怎麼就沒發現呢?看來,那天他有什麼心事。”
豈止有心事?柳笛淒楚地想。可是,三輛2路車過來,章老師居然沒有發現,這實在反常!難道……
“而且,”老太婆突然壓低了聲音,神秘地說:“他在出車禍之前,還燒了一封信。”
“一封信?”柳笛哆嗦了一下,“什麼信?他怎麼會寫信?”
“是啊,我也奇怪。可他真的燒了一封信,我看得清清楚楚。他拿出那封信,沉思了好一會兒,終於借了行人的一個打火機,把它給燒了。”老太婆說得很肯定,“不過,他沒有燒幹淨,燒了一半,就扔到了地上。他畢竟看不見啊!後來出了車禍後,我很好奇,就把那封信撿了起來,看到信封上有‘柳笛
’兩個字,我猜這就是你的名字,因為這三年除了你,我沒看他和別人交往過。於是,我把剩下的那一半信收藏起來,等著你回來給你。不知怎的,我覺得這個老師出了車禍,你一定會回來的。”她摸索著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燒焦了的信封:“給你。裏麵的內容,我可一個字都沒看過。”
柳笛哆哆嗦嗦地接過來,雙手竟顫唞得打不開信封。天哪,章老師居然給她寫信!為什麼要寫信?寫了些什麼?為什麼又燒掉?她的頭腦中,突然閃過了一句話:“所有的琴弦在崩斷的時候,都會發出一聲撕裂的呼喊。它不甘心在沉默中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