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一個“忍”字。
廳堂內片刻的沉寂終於還是被鹿肇元打破。他剛剛掃視了一圈堂下眾人,此時目光停留在空氣裏,深思使得它們看起來未免有些焦點渙散。
“煥煬既然把沐欽衡的女兒送到這裏來,可見他已經注意到了紫淵門。既如此,為何不見他痛下殺手,將我們這一眾餘孽一網打盡、斬草除根呢?”
“主上!”鹿肇元話音落盡,堂下有一個溫文清雅的聲音恭謹地揚了起來。這是一個麵貌上看起來隻有三十多歲的中年文士,他依照議事慣例,並不離座起身,而隻是對著鹿肇元輕輕抱拳,以示啟稟。
“依清絕愚見,煥煬之所以走出這一步棋,是因為他還拿不準咱們究竟在幹什麼,以及想要幹什麼。作為宿敵,他誠然不可能盡信我們已然安分守己甘為順民,但他一定派人查過,得知我們自立為紫淵門之後,這十五年來隻是練武修身,舊日部隨幾乎亡盡,更不見我們有任何招兵買馬的舉動,便覺得不必大動幹戈,不如由我們自生自滅為好。
此番沐欽衡的長女新授郡主之爵,便被他發放到這裏學藝;而冰藍年幼,卻居金枝之榮,煥煬此舉,以常理推來,應是震懾警示之意大於窺伺查探。”
他的話其實才隻說了個開頭,但廳堂另一側一個虯須壯漢已經迫不及待聲若洪鍾地接言道:“軍師之言,末將無不信服。不過據京中傳來的消息,煥煬之所以把沐冰藍送走,是因為煥煬的兒子衍忱在殿堂之上突然當眾向沐欽衡求配此女,此事在上個月鬧得紛紛揚揚,盡人皆知。
煥煬礙於十五年前那四賊許下的永不通婚之誓,又妨著新近允諾的給四賊長嗣授封後便將他們留於宮中三年這收買人心的手段,才找了個借口把沐冰藍遠遠支開。
依末將愚見,這件事情會不會也就隻是這麼單純而已?畢竟近年來我們紫淵門在江湖上也很有些名氣,煥煬對咱們頗有耳聞並不奇怪,他倒未必知道咱們就是當年的赤貅軍,否則怎會一直同咱們相安無事?主上——”
虯須壯漢轉向鹿肇元,也抱了抱拳:“我說,咱們也不必如此長他人誌氣,煥煬小兒,未必就不是一介蠢物!”
聽罷這番話,中年文士——當年赤貅軍的軍師蕭清絕,暗暗搖了搖頭,臉上卻還是一派謙恭。他對這說話的壯漢拱了拱手,和聲道:“祝將軍所言甚是!不過赤貅軍散了之後,咱們須得步步小心,萬不可行差踏錯,否則就真要全軍覆沒了!防人之心不可無,紫淵門能建起如此基業、走到今天這一步,實屬不易,遇到任何不尋常的變故,還是多多謹慎為好。
衍忱向沐冰藍求婚之事,固然確鑿無疑,卻也難保不是煥煬父子為了將沐冰藍發至此地製造借口而演的一出戲。眾位試想,衍忱年屆十五,情竇已開,心有所鍾並不奇怪;可冰藍固然粉妝玉琢,終究不過是個垂髫小童,尋常怎能勾動男子情思?
依我看,煥煬走的這一步棋,看起來雖然拙劣,其中卻不乏莫名其妙之處。理上說不通的事情,多半都是有心人的布置,更何況煥煬的這番設計,細想來著實撲朔迷離。”
說到這裏,蕭清絕站了起來,在堂中緩緩踱步,侃侃而談:“其一,紫淵門向來隻納男子,這一點雖未成文,卻是事實。沐冰藍是女子,若要將她支離宮闈,找借口送她回家也好,發入收納女徒的江湖門派也罷,都絕不是做不到的事情,為何偏偏挑中紫淵門?
其二,既然紫淵門隻納男子,而煥煬又非要將一人派入其內,那麼他隻要循著同樣的法子,改由一位刁蠻公主向三位世子中的一個求婚也就是了。隻納男子的門派,尋常人也想得到,個中緣由或為所修功夫乃女子所不能學也,派一名男子來,才更可能偷窺到紫淵門更核心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