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沐冰藍把心一橫——既然左右不過是個死,不如殺出去,和它拚個痛快吧!
可恨她身無伏魔之術,又拿什麼去和它拚呢?
然而絕路盡頭,沐冰藍血液中沐王爺的勇毅瞬間暴漲:小鬼頭,憑什麼人就該怕鬼、而鬼就不會更怕人?
而我為什麼要怕鬼?這世上一切恐懼之情,無非根源於畏懼死亡罷了,可方才我還盼著速死呢,既然連死都不怕了,鬼又有什麼可怕的?
思及此節,她頓覺胸間一陣氣血翻湧,怒意磅礴。她轟的一下猛地站起身來,小巧的頭顱竟借著這股氣勢頂穿了桌麵。
她就這麼叉著腰站在女鬼麵前,凜然如一尊小小天神。隻見她向尋釁女鬼怒目一瞪,小嘴一張,便斥出一句怒喝來——
“厲鬼!尋你郡主奶奶做甚?冰藍兒在此,我不怕你!”
——蕭清絕守在沐冰藍榻邊,忽見她緊閉的眼皮之下雙目急轉,便知她正夢到酣處。而隨著她目轉漸頻,小小的胸脯亦起伏得越來越劇烈,大顆大顆的汗珠滲過她薄嫩的皮膚,決了堤一般直冒出來。
他估計到她是正在夢魘,正猶疑著當如何助她緩解為好,卻聽她嚶叮一聲,雙目大睜,眸色清潤潤瑩澈如水,顯是已然醒徹。
蕭清絕心頭繃著的一口氣頓時泄了,喜逐顏開道:“藍兒,你醒啦?現下覺得心中如何?可好些了?”
沐冰藍眨了眨眼,又多了一層水汽汪了上來。蕭清絕原以為她會委屈至極,已敞開懷抱,正待她若號啕大哭,便以慈父之態溫情撫慰。
不想她這水汪汪兩泡晶亮,竟如春水般催開了一朵鮮花般的笑靨——
“師父,我大好了,有勞師父掛懷!”
蕭清絕一聽此言,心下甚慰,卻也稱奇:“藍兒,你大好了?這話當由師父來說才是啊!”
沐冰藍複笑道:“藍兒僭越了,師父莫怪,可藍兒確然在夢中打敗它們啦!從今往後,再有任何神鬼出現,藍兒必無半分畏懼!”
當下,沐冰藍將自己做的這一應纏身噩夢一一說與蕭清絕聽,說到最後,她已是容光煥發,眉飛色舞:“……我便對她喝道:‘厲鬼!尋你郡主奶奶做甚?冰藍兒在此,我不怕你!’
再看那白衣女鬼,它看著我竟似見了更厲害的鬼魅一般,滿臉現出懼色來。它隨即體若篩糠,長聲慘呼,藍兒正擔心它要將藍兒的耳朵也震聾了,卻見它呼至極處,竟訇然一下,灰飛煙滅!
師父,她真的化成了一堆死灰,刹那間就被大風吹散,纖毫不剩了!”
蕭清絕聽完,哈哈大笑,撫須道:“藍兒啊,你可知道你有多幸運麼?人之怕鬼,正如你適才所言,並無道理,焉知鬼不會更加怕人?因而這人之怕鬼,實乃心魔也。
然而真鬼易克,心魔難降,這世上大多數人,至死也不能降此心魔,如今你小小年紀,卻心魔盡除,誠可喜可賀也!”
既然話已說開,他索性一氣連了下去:“藍兒啊,你已是紫淵門徒,可知我紫淵門所修之功喚作什麼麼?”
沐冰藍搖搖頭,並不做聲,隻將滿目清光乖巧地凝著,慧黠地等待蕭清絕繼續。
蕭清絕緩聲道來:“十五年前,掌門攜我等一應開山老人,有幸得一神書,喚作《紫陽天經》,據此神書,得立我紫淵門。
莫看這《紫陽天經》隻是薄薄一本書冊,卻廣蘊天機,深藏玄妙,我等詳參十數載,也才初窺概貌,若要解透精修,怕是合為師並如今進境最高的弟子之力,也仍需至少十數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