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這些俗禮,不拘才好!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如今你父皇已經取消了禁令,那麼你要娶她嗎,樂懷?”
苜蕤的這一問讓衍忱再次震動。雖然,她既然知道自己姓俞,當然也是知道自己原來就是叫作樂懷的了,可是這個名字,已經太多太多太多年,沒有人叫過了……
一注熱流驀然向他的嘴裏傾湧而來,千言萬語都被擁堵在那裏,熱辣辣地燃燒,卻一個字也擠不出來。
苜蕤笑了笑,伸出手指略一掐算:“樂懷,你和西子,到現在已是第三世了吧?”
衍忱點了點頭,這樣的談話讓他激動難耐,直到此刻也仍是難以出言。
苜蕤“嗯”了一聲,似乎陷入了某種追思當中,半是自言自語、半是提醒對方記憶地說道:“上一世你撒手人寰之時,曾對西子許諾,要再去想辦法,將她救出這情恨天劫。你身死之後,回到情恨天上,絕食跪地七七四十九日,求天帝給她一次機會。”
這段簡簡單單的追憶在衍忱的臉上勾出了一片深刻入骨的感慨、茫然與失落:“雖是如此,直到我重來轉世,都未曾聽到過天帝的回應……”
苜蕤笑了笑:“天機不可泄漏,這不是你早就知道的道理麼?你的祈求,天帝他都已經聽到了,這一世讓你們來到這裏,經曆了這麼一遭,就是給她的機會。而你和她的命運原是綁在一起,這懲咒也是密不可分的,所以她的這個機會,也是你們倆共同的機會。”
衍忱的臉上立時熠熠地放出光彩來:“那……我們可把握住了麼?”
苜蕤微笑頷首:“西子在這一世當中,誅除惡靈,降伏厲鬼,不但解了紫淵之禍,免去一場群鬼作亂為害人間的無妄之災,還助許多人渡化情劫,她立下的功德,已足可抵消掉自己第一世的孽債了。
前些日子,閻羅還特意上了一趟天庭,請天帝獎賞於她,天帝拿過她的命帖一看,似乎最大的獎賞,莫過於解了你二人身上的情咒了。”
說到這裏,她看了看衍忱滿臉喜不自禁的神情,倒把容色肅了肅:“不過,曆來情劫得渡,也是要從下一世起方能盡如人意。如今西子的命運已由你父皇完全交在了你的手上,我再問你,你是要把她納入宮中,還是會讓她情歸自由呢?”
這個問題讓衍忱頗為不悅。他臉上立時便現出不服的神色來:“上神,您方才已說過,她醒來之後,誰也不會認得了,那麼她自然也不會記得江勝雪,不是嗎?既如此,我要娶她,有何不可?”
苜蕤閉上眼睛,將剛才的一句話,原封不動地用一種沉吟的語氣又說了一遍:“曆來情劫得渡,也是要從下一世起方能盡如人意。”
衍忱明白了——從下一世起……也就是說,今生今世,西子——亦即冰藍,仍然不會愛上他。
心裏像是有一浪原本高入雲天的狂潮,下麵的一整片海水卻在忽然之間被一抽而空,那浪潮霎時一落千丈,碎若塵煙。
衍忱隻覺得世界忽然灰蒙蒙的失去了顏色。萬籟無光之中,隻聽苜蕤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樂懷,天帝雖已允了你倆情劫可破,最終究竟能不能破,卻還在你二人自己身上。你可還記得西子的情劫是什麼嗎?”
西子的情劫是什麼?他怎會不記得……
衍忱喃喃地將那句已折磨了他兩世的話說了出來:“她生生世世,注定無法獲得真愛,即便曾經擦肩,也終將失去。”
苜蕤點點頭:“所以,若她今生終能獲得真愛,她的劫便破了,你的劫,便也隨之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