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段(1 / 3)

柳綠霏打斷他,溫聲道:“那應該是死前的回光返照,老王爺已經是風燭殘年,不會有奇跡出現的。”

雁靳辰捏緊掌中的小手,像沒有聽見她的解釋似的,自顧自說下去,“罵人還罵得挺狠,祖宗八代全拖出來罵,什麼我瞎了眼?他才瞎了眼,明明是個又斯文又秀氣的大夫,肚子裏全是墨水,懂得那麼多,又那麼聰慧,又那麼冷靜。。。”

仿佛回到了當日爭執的光景,老王爺不斷狠罵,雁靳辰不斷的為心上人辯解,說到最後,父子都動了怒,互相死瞪著對方,誰也不肯讓。

“無論如何,你再爛也還是個小王爺,我絕不準那個身分低下的寒酸大夫進我家門!”老王爺難得沒咳嗽,嗓門還挺大的,把整句吼到兒子臉上。

“你都快死了,幹嘛還管這麼多!”

“告訴你,你若真的迎娶柳大夫,我死都不會瞑目,到了地府還會爬回來找你!”老王爺惡狠狠道:“就算做了鬼,我也是不同意!”

“你盡管不瞑目吧,我才不在乎!”

好不容易得了一個傾心愛慕的人,在他眼裏,柳綠霏可是高高在上的,他以為全天下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她的過人聰穎,她的種種好處,他偷偷盼望著一輩子沒有正眼瞧過他,更別說看得起他的父親,這一回,也會承認他的眼光不錯,接受他的選擇——

然而別說稱讚一句了,老王爺將他的私心盼望狠狠打碎,罵得絲毫不留情麵,連柳綠霏也罵在裏頭,極盡貶低之能事。

所以他才會憤而拂袖而去,當夜,怒火燒穿理智的他狠狠地失控了,如同負傷的野獸一般,尋求他衷心渴盼的包容誌撫慰,要了她。

沒想到的是,一夜之間,天地變色,隔日回到府裏,迎接他的,不是打算再罵他數十回合的父親,而是滿臉焦急的總管,下人,已經來到府裏的禮部,宮中人馬。

他竟是再也沒有機會說服父親。

明明那裏還能提起中氣對罵的,怎麼此刻躺在那兒,動也不動?

不是說死都不會瞑目,從地府也要爬回來找他的嗎?

說謊,全都是說謊!

斷斷續續說到這兒,雁靳辰再也說不下去了,不知不覺中,柳綠霏已經反手緊握住他微微顫唞的大掌,越握越緊。

“你看,你仔細看。”她位著他走近,雁靳辰還想別開頭,柳綠霏則踮起足尖,用力扳住他布滿粗硬胡碴的下巴,要他看,“老王爺這像是不瞑目的樣子嗎?像是還會回來的樣子嗎?他已經不在了,你再不甘,再生氣,也都。。。完全沒有用了。”

她想起的自身的遭遇,想起自己也曾走過憤世嫉俗,無法原諒一切的痛苦日子,所以看著正在痛苦裏煎熬的雁靳辰,她感同身受。

這。。。可就是“視病猶親”的大夫精神嗎?

“我。。。”

“人死燈滅,恩怨就一筆勾銷,好嗎?”她攀著他的頸子,柔嫩臉頰貼上他布滿胡碴的臉畔,輕道:“讓老王爺安息吧。”

雁靳辰擁住纖細的人兒,緊緊的,仿佛她大海中僅有的浮木。

“我隻。。。剩下你了。”他的低低傾訴仿佛疼痛的嗚咽。

如此強硬,卻又如此脆弱;如此纖細,卻又如此柔韌。

好久好久,兩人都沒有說話。

“明日開始,讓禮部的人接手吧,後頭眾多雜事,你就放給他們去辦吧。”半晌之後,她撫摸著他的發,溫聲勸說:“再來你也該好好休養一陣了,心神激蕩,氣亂神散,再不休養的話,小心內憂外患,自己也生一場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