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表格通常在熄燈前被收走,第二天早上整隊的時候,學員們被分成四組:障礙,泅渡,越野,射擊。
每一組都由兩三個普通士兵看著自行訓練,隻是看著,僅僅是……
陸臻親眼看到有人受傷,在泥水裏痛苦的翻滾,最後都是學員們幫著抬到醫務車上去治療,他幾乎懷疑就算是有人當場死在訓練中,那些麻木的,隻顧著自己聊天的士兵也不會來多看一眼。
洗澡時間十分鍾,定時定點,套餐永遠隻有兩種,A和B的選擇,生活被徹底的體製化,連犯人都不如,正是像徐知著說的,像豬,一群生活在生產線上的豬。
一切的訓練計劃都由自己決定,你想出工出力還是出工不出力都隨你,甚至隻要你有種,大可以什麼都不要勾就在豬圈裏睡大覺,絕對沒有任何人來管你。
他們來自於部隊,服從是天性,一個命令一個動作,上傳下達,這就是軍人。
他們習慣於承受壓力,目的明確,方向可靠,於是一往無前。
他們很少有機會完全控製自己,而且,隻對自己負責。
沒有壓力,沒有命令,無人指點,一片茫然。
夏明朗說,這兩個禮拜沒人有空來管你們,自個練練,他隻要一半人!
陸臻在暗夜裏看著天花板,他不能再這樣下去,兩個星期,十四天,他得用到盡。他不能就這樣被踢回去,如果連仰望夏明朗的資格都沒有,那樣要如何去證明他的錯誤,如何去表達自己對這裏的不滿?
這樣的話,他的憤怒將永遠無法開解。
陸臻感覺到他的心裏壓著一團火,這是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過的,激烈的火,他一向都是平和的,或者說這個世界上還沒有出現什麼讓他失去平靜的東西,但是這一次。
夏明朗,我跟你杠上了。
深夜,夏明朗被煙霧所籠罩,眼前的辦公桌上有一大疊的文件紙,是這些日子以來學員們的訓練計劃與完成情況。經過了最初的幾天迷茫之後,反應更快,自製力更強的一些人已經開始慎重而有計劃的訓練自己的能力,一個個小組自發的形成,不過大多都是以原來老部隊的編製為基礎,於是陸臻與徐知著他們的組合看起來便顯得有點特別。
三個海陸的,加幾個野戰偵察員,非常能互補的團隊,至少就最近的報告看來,徐知著他們的遊泳速度已經有了很大的提高,但是陸臻本人的體能極限並沒有明顯的突破。當然這也很好理解,徐知著他們是技術問題,從30分到60分的進步總是很快的;而陸臻這方麵就純粹是外人幫不上忙的個人死磕,徐知著的體力再好,也沒有能力教會陸臻怎麼才能跑得更快一點,因為那是長年累月的漫長積累的結果。
於是,這就成了一個一邊倒的組合模式。
夏明朗清晰的記得,他說,他隻要一半人,所有人都互為對手,他們在競爭。他把煙頭銜在嘴裏,回憶陸臻的臉,年青的,有些衝動,可是馬上又會恢複平靜與爽朗的臉。他看過他的檔案,完美無缺,一路順遂,這種人從來沒受過什麼挫折,本應該是最容易崩潰的那一群,可是陸臻仍然活得很有精神。
夏明朗有點想不通他的打算,究竟是天生的豁達還是另有所圖,畢竟,他們相交還不深。
他隻記得那個蒼白瘦削的小子有一張幹淨清秀的臉,慢條斯理的站在隊列裏說話,他的聲音不高,但是挑釁;即使在情緒激動的暴怒中仍然有明確的條理,他雙手揪著他的衣領怒吼,他說:你是教官,你要控製好。▒思▒兔▒在▒線▒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