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遷怒,再加上眾人的刺激,落竹在他心裏又寶貝起來。既然寶貝有了要求,懷王怎能不滿足。所以不過盞茶,眾人已經坐著馬車,馳在回王府的路上。
下了車,季一長竟然候在門口,見到懷王輕輕點頭,說不出的高興。懷王便知他事情辦得很好,也略微放心。今晚一場盛事,也讓懷王有些別的主意要跟季一長討論。兩人交換一下眼神,還是決定先解決眼前的事。
落竹雖然困倦,可仍沒錯過主仆間這一瞬的交流。他扶著阿碧,道:“王爺,今晚準我去漱玉軒歇息吧。”
其實這樣最好,懷王與季一長需要一個徹夜商議又不為人的地方,而落竹住在王爺那裏確實有所不便。但懷王還是一口回絕:“不行。”
季一長不解,既然落竹公子如此伶俐通徹,那王爺你幹嘛不順台階下來?
落竹也有些無奈,耐性也在這一刻磨光了:“王爺最好是叫落竹離您遠點,我現在氣兒不順,待會兒衝撞了王爺可跟我無關。”
懷王走過去拉他的手,這次那人沒掙脫:“你會怎麼衝撞我?”
“踢你咬你打你。”落竹眉毛一挑,壓低聲音,“還有……聽你牆角。”
懷王怎會怕他,但看出來這人是真的累了,也就準許他去漱玉軒住一宿,他自己帶著季一長和小生去回小院去了。
漱玉軒裏頭一直有人打掃,所以完全不髒。落竹走進屋便疲憊地倒在床上,阿碧一見他這般,就知道他有些犯老毛病。本想勸主子好好休息,卻沒想到落竹道:“阿碧,去弄點熱水來,我要沐浴。”
整個人泡在浴桶中是說不出的舒服,落竹的身子本還在一下下發抖,此時此刻也覺得自己溫暖起來。他舒舒服服泡了一會兒,忽然回頭,譏笑道:“這才哪兒跟哪兒啊,你就哭成這樣。”
阿碧抹抹眼淚,說:“咱們走,不成麼?”
“錢怎麼辦?”落竹問。
“不要了!”
“我舍不得。”落竹道,“你覺得他對我不好?”
阿碧死命點頭。
“我倒覺得,比我想的要好多了。”落竹鞠一捧水,澆到自己身上,“你還記得那個綢緞莊,錦繡坊的少爺,是怎麼折騰我的麼?”
阿碧點點頭:“他叫公子裸著身子站在束竹湖水裏,他要畫美人圖。當時是冬天,公子從湖裏上來,直接就暈倒了,怕冷的毛病是那時落下的。”
“那你還記得,那位青城派的餘大俠麼?”
阿碧死死咬住下嘴唇,半晌方道:“他在主子那裏,捅了根鐵棒,然後用蠟燭烤……主子,今時不同往日,咱們用不著苟且偷生,靠著吃苦往上爬了!”
“沒什麼兩樣。”落竹道,“他是攝政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折騰我,僅僅使出這些法子,我簡直感激涕零。更何況,從我們踏入王府那一刻起,起碼這三個月裏,由不得我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哪怕他是個瘋子,我們也得忍著。因為他要弄死我們,就像弄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阿碧一臉難以相信的表情,在他的印象中,落竹從不會為無謂的事吃苦:“主子,你來王府之前就想明白這些了?那你為什麼還要來?”
“我需要一個靠山。”落竹道,“這筆生意後,我就打算到處走走看看,尋一處安靜地方,過下半輩子了。可是阿碧,就我這個樣子,平平靜靜的日子是想也不要想。所以我要找個靠山,他要足夠厲害,讓惦記我的人都不敢再來找我。懷王是個很好的人選,這個機會錯過一次,就不會再有第二次。所以哪怕擺脫了別人,反而招惹上他,我也寧可隻伺候他一個,不願再過以前那種日子。”
“可是,主子,我們可以找榭主和桃夭老板啊。”阿碧道。
“他們不是神,況且人人皆有自己的事,自顧尚且不暇,哪能時時刻刻把咱們照顧周全呢?”
“可是這樣,主子太苦了……”
“多少苦都吃過,還在乎這些?”落竹笑著把身子沉進浴桶,叫阿碧給自己揉揉肩,“咱們來這裏快一個月了,懷王動手,這是頭一回。這人不是個粗人,我很滿足……不過,也不能就這麼輕易放過他,免得叫他以為我好欺負。”
他閉著眼,阿碧給他一下一下揉著肩,過了不知多久,阿碧探頭去看,這人已經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就發熱起不來床。
懷王下了朝就急急忙忙往這裏趕,落竹整個人陷進床榻中,麵容慘白,連嘴唇都灰敗得毫無血色。他隻看了一眼,種種懊悔湧上心頭,抓著落竹的手,想要給他陪個不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你身子骨怎麼這麼弱?”
落竹緩緩睜開眼,輕聲道:“我身子骨是不弱的,隻是經不起折騰。”
懷王語塞,半晌道:“我以後不再衝你發脾氣了。”
“你說到,要做到。”
“我一定做到。”懷王撥開他的額發,探他的額頭,“大夫怎麼說?”
王小生忙道:“肝火不調,牽動了老病根。落竹公子這病不大不小,調理起來卻很麻煩。”
“那就把所有的好藥都拿來!”懷王吩咐過了,轉頭對落竹道,“你年紀還沒我大,我都沒有病根,你怎麼這麼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