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座。雲柯坐在懷王右手,此時也放棄給好友使眼色,自暴自棄一般看著坐在自己對麵,母親身邊的張家小姐。懷王看到他這個樣子,心裏忽然舒坦許多,對雲老道:“老師,學生素知您不愛俗物,故而不敢用此汙濁之物髒了您的眼。好在,與邊關之時曾偶遇一個雜耍班子,裏頭的人個個身懷絕技,學生就把這個班子買了下來。今日他們也一同來到,老師可有興致看看他們的本事?”
雲老自然說好,底下人趕緊去辦,過了沒一會兒,便見空地上白煙陣陣,幾人就地滾出。
這個班子的人身段本領自然沒得挑,上午又經落竹點撥,一番戲演起來格外新穎好看。雲老看得連連讚歎,雲老夫人也不停誇讚。雲柯沒那個心思看戲,他看懷王。懷王也看他,不僅看他,還使眼色讓他看張家小姐。
雲柯順著懷王看過去,心頭大驚。
張家小姐美目含淚,竟是要哭出聲來。
這出戲出自山海經,講的是盤古開天地,平心而論,實屬上乘。不僅僅把盤古開天地的艱難表演得淋漓盡致,而且引人入勝,到最後盤古自分己身,將自己上身做天下/身做地時,更是悲壯得讓人感同身受。雲老嚴肅了一輩子,人家過生日喜歡看點喜慶的東西,可雲老卻更喜歡這樣的故事。雜耍班子演完了,雲老撫掌道:“果然王爺慧眼識英才。”
懷王示意戲班子莫走,道:“老師過譽了,不過機緣巧合。能得老師誇獎,也不枉他們演練多日。”
雲老點點頭,對底下跪著的那個演盤古的人道:“你叫什麼?”
那人大著膽子抬頭,道:“小的姓平,名平晉輝。”
雲老道:“你演得很好,該賞。”
平晉輝卻沒有謝恩,隻是怔怔看著雲老夫人身旁的張家小姐。懷王佯作不豫,道:“平晉輝,雲老要賞你,你為何不謝恩?”
平晉輝不說話,隻是貪婪地看著張家小姐,仿佛不多看幾眼,張家小姐就會憑空消失了。此時,在場之人就算眼神再不好,都能看出兩人有故。懷王順水推舟,怒道:“沒眼色的奴才,帶你出府,你卻如此給本王長臉?還不謝恩!”
平晉輝聞言,重重叩了一個頭,道:“雲大人,恕小的不敬之罪,小的不要賞賜,隻想入府服侍。”
“你要入府?”雲柯驚道。
“回少爺的話,小的身強體壯,粗活累活皆不在話下,唯求入府,常伴……一個人左右。”他又叩了一個頭,張家小姐已然用手帕捂著口,低低哭了起來。
雲老夫人再看不下去,安撫著張家小姐,低聲問道:“斂眉,你以前,曾見過他?”
張家小姐低著頭,眼淚一會兒就浸濕了手中的錦帕。可她咬緊牙關,就是不說,雲老夫人又問了幾次,她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平晉輝目中含淚,卻很是知足地舒了口氣。
雲柯再駑鈍,也明白了懷王的計劃,趕緊豎起眉毛扮凶:“平晉輝,你可知這位小姐是誰!”
平晉輝癡癡傻傻,隻是看著張家小姐,嘴角緩緩升起一個笑容:“我隻知道她叫斂眉,那時我以為這就夠了,後來我才明白,不夠,不夠。我起碼應該問問她家住何處,姓氏幾何,若有分別,我該到哪裏找她……”
張家小姐一聲悲鳴,捂著臉,再也聽不下去。平晉輝膝行一步,道:“你莫哭,我如今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也不敢高攀。我隻想這麼守著你,看你高興,我就也高興。我找了你這些日子,如今好不容易找著了,心裏已經滿足,不敢再要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