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還手,默默受了,神智回複了些,慘笑道:“是我認錯人了。”
“南準!”雲柯指著他的鼻子,隻是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卻不知該罵些什麼。懷王緩緩起身,道:“我回府了。”
雲柯轉過身,任他出門。懷王光著腳,被石子硌著了,也不覺得疼。王小生見他這樣失魂落魄,趕緊跟上,問道:“王爺,這是……”
“咱們回府。”
王小生知道自己不能再問,對旁邊人使個眼色,下人們自然奔走張羅去了。一直光著腳走到門口,貼身伺候雲柯的小廝追上來,叫道:“王爺請留步。”
懷王的心,就好像漆黑的屋子,忽然點起一豆燭火。
“王爺,”小廝雙手奉上懷王一雙鞋子,“我家少爺叫您別忘了。”
懷王瞅了一眼,冷笑一聲,上了馬去。王小生遲疑一瞬,還是把鞋子拿回來,再抬頭,懷王已然縱馬走得遠了。
用過晚膳,落竹早早就睡了。雜耍班子已經回府,那平姓的年輕人果然沒有回來。自己暗中教他的,看來他是都用上了。他翻了幾本書,懨懨地沒什麼精神,早早便上床。睡得迷迷糊糊聽阿碧叫自己,揉著眼睛起身,阿碧一臉無措,道:“主子,王爺回來了,眼見著就到了。”
落竹有點意外,他算計著,懷王今晚無論如何都不該回來,怎麼忽然就到了呢?但無論如何,他還是披衣下床,剛推開屋門,就見懷王進了院子。他迎上去,問:“你怎麼回來了?”
踏前一步,扶住那有點搖晃的身軀,落竹的眉頭微微皺起:“你的鞋子呢?”
懷王反手抓住他,輕聲問:“你是落竹?”
“你喝醉了?”落竹嗅著他身上的酒味,“我不是落竹還能是誰?”
懷王忽然伸手,撫著他的臉,手指劃過他的眉,他的眼,在唇上流連。落竹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下,道:“我那點小把戲,你是不是發覺了?”
“你是不是真的吃醋嫉妒?”懷王問。
“我當然吃醋嫉妒。”落竹道,“你說了要跟我一塊兒,口口聲聲叫我信你,如今卻為了別的人愁眉不展……哪怕你是虛情假意,都不準露餡,要給我裝到底!”
懷王無奈地笑笑,下一刻,將落竹打橫抱起。阿碧隻看到他們倆的身影一晃,剛要跟上去,門已經掩上了。
不久之後落竹就會明白,為何他要確定自己是不是落竹,為何他要確定自己是不是吃他的醋。
因為自己隻是個替代。
懷王舍不得對雲柯做的事,對落竹卻都舍得;懷王從雲柯那裏得不到的東西,從落竹這裏卻都能得到。
隔一日,懷王下了朝照例去看小皇帝學習,落竹已經搬回懷王院子裏。他舍不得漱玉軒要開的花,便帶著阿碧回去照看。路走到一半,卻忽然見花園子裏魚塘邊站著個人,正低頭不知道做什麼。落竹與阿碧交換一個眼神,悄悄走過去。那人著一件簡單的月白色長衫,側臉線條柔軟,隻是皺著眉,光看樣子就知道很是著急。
落竹走到他身邊,方才明白他是在做什麼。魚塘邊有一圈石頭浮出水麵,不知這位年輕公子怎麼做到的,離他們稍遠的一塊大石上恰有一枚彩石墜子。那彩石不大,陽光下泛著五色光輝,之所以掛在石頭上不落入水中,是因為長墜子勾住了石頭凸出的尖角。
“你怎麼把它掉到那兒的?”落竹問。
那年輕公子著實嚇了一跳,喘了兩口氣,對落竹道:“我本來好端端走著,卻被石頭絆了一下。這彩石本來拿在手中,結果一鬆手,飛了出去。”
落竹探身看了看那塊石頭與他們的距離,道:“這石頭很稀罕?不稀罕就別要了吧,勉強去夠隻怕人要掉進魚塘裏。”
年輕公子微微皺眉:“不稀罕,隻是……那是亡妻遺物,我常對著它憑吊故人。”
落竹瞅了他一眼,道:“既然是亡妻的東西,就該好好找個妥當地方放著,你這麼拿在手裏,難保哪天出點事,還不夠你後悔的。”
年輕公子尷尬一笑,道:“小公子教訓的是。”
落竹一撩衣擺,踩上岸邊大石。年輕公子一急,下意識去拉他。阿碧趕忙攔著,道:“你這樣,我家主子把握不好平衡,摔下來怎麼辦!”
那人急道:“我不是有意!”他轉頭,看著落竹,“你快下來,這些事交給下人做便好。”
下人?眼下隻有個阿碧,難不成叫他來?落竹斜了年輕公子一眼,道:“我水性好,掉進水裏也不怕。更何況,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個下人?”
他說完,再也不管這人,雙臂張開,快步踩過幾塊大石,竟然步步都極是穩當。年輕公子隻見得他忽然躬身,下一刻已然回返,再眨眼,那人已經到了跟前。
落竹把彩石墜子交到年輕公子手中,道:“你好好保管吧,下回可未必會碰上我這樣的好人了。”
年輕公子失而複得,喜悅萬分。他把墜子妥妥當當收進懷裏,叫住要走的落竹主仆二人道:“小兄弟,你叫什麼?”
落竹本不想理他,可轉念一想,府中重要麵孔他認了個遍,獨獨這人他頭一回見。看樣子,這人身份也低不到哪裏去,示個好,對自己並無損失。於是他回過頭,露出一個微笑,道:“我名為落竹,不知兄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