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歿了!”

內侍太監躬身挪步,跪在一扇朱紅的門前稟道。

朱門之內,一人立在窗前,明黃的衣衫,清冷的麵容。從這勤政殿的窗前望去,目之所及,皆是重重的宮牆,重重的宮牆蔓延到盡頭,便是天樂宮。這一重重,一道道,便也是自己和那人永遠消弭不了的距離吧。

“王上,太上皇歿了!還有,福老王爺和老王妃已到了偏殿,是否讓他們先回去?”內侍太監繼續稟道,霑著眼淚。

福老王爺和老王妃便是陳老漢和陳老太。當初起事之時,陳君睿隱去了借身還魂之說。對外,改說前太子在那場大火中並未喪生,而是逃出宮去,被陳老漢陳老太所救。對陳老漢陳老太則如實一一告知,陳老漢陳老太流著淚隻說,他們不管他內裏是誰,都是他們的兒子。

起事成功後,便封了陳老漢為福蔭王,分城撥郡,風光無量,享盡齊人之福。陳老漢陳老太對這潑天的富貴倒不甚在意,隻是想時時多瞧見兒子幾眼才最是心安。於是每月十五,兩老兒都必不顧舟車勞頓前來探看陳君睿。陳君睿本想在京城賜座宅子供兩老居住,免去舟車之苦。陳老太卻堅辭不從,隻說國有國規,沒見得哪個親王在京城居住的,萬不可因他們破了規矩。這規矩一旦破了去便如白蟻潰堤,悔之晚矣。

見兩老執意如此,陳君睿也隻得作罷。這日又到了兩老來至京城的日子,沒想到卻正碰上了太上皇薨逝。

陳君睿收回眺望著重重樓宇的目光,看不出什麼表情,轉過身往門外走去:“去見福王。”

內侍太監忙爬起,扶著陳君睿往偏殿走去。

陳老漢陳老太剛至偏殿坐下,便聽到了三聲鍾鳴。高居廟堂之上已久,陳老漢陳老太對於宮中規儀早已熟知,明知這是皇家喪鍾。心裏正急的無不可,便喚來守門的太監來問,小太監稟知是太上皇薨了,兩口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卻不免又有些傷感,太上皇畢竟是睿兒的親生父親,諒兒子的心裏也不是好受的。

正欲辭了去,免得睿兒顧之不暇。卻又想親自撫慰一番,寥解親人逝去之悲痛。正相矛盾之際,忽有小太監近了前來,稟告王上馬上就到。

兩老趕忙整整衣衫,盯著門外,隻待陳君睿來。

陳君睿麵目之上平緩無波,隻在看到陳老漢陳老太時,眼底的欣喜之意,躍然而出,連忙緊走幾步,扶住要以禮拜叩的兩老。

“父親母親!孩兒說了多少次,不需在我的麵前的行禮,你們這樣,讓孩兒如何承受得起?”

陳君睿在兩老的麵前並不自稱本王,而是稱我。

陳老太早已哽咽不能言,異地相思,今日又適逢太上皇薨逝,諒兒子心裏也是不好受的,一雙手隻管摩挲著兒子的臉頰,卻又知道睿兒最討厭在自個兒跟前說起太上皇,即使到了今日此時,陳老太也不敢貿然說出。

隻是一個勁兒摩挲著兒子的臉頰,良久才道:“我兒又瘦了!”

陳君睿握住母親的手,笑道:“母親哪裏的話,兒子在宮裏哪頓不是山珍海味,怎麼會瘦?倒是母親,我看著又消瘦了不少。早已告訴過您,不必掛憂兒子。您這樣日日掛懷,讓兒子如何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