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城是花蕊郡主的封地,惠城裏外白幡飄搖,春日的三月裏,卻似下了一場大雪。

路上行人皆已規避,隻有身穿素白衣裳的侍衛五步一崗,手中掣著白幡,幾近丈長的白幡托天委地,在風中獵獵作響。

郡主府外,趙青禾眼神空洞望著前方的官路,剛滿月的嬰兒在懷裏安詳地睡著,時不時吮下手指。丫鬟婆子皆穿著素白衣裳,抽抽噎噎跪成一片。

遠遠地,有車輪碾過路麵的聲音傳來。趙青禾空洞若死人般的眼珠略微動了一下,又死死盯著路口的方向一動不動。

車輪滾動的聲音越來越近,終於遠遠地看到兩匹並排的高頭大馬,漸漸入了眾人的視野。馬頭上帶著碩大的白花。

看到戴著白花的高馬,丫鬟婆子的哭聲更大了些。兩匹高馬拉著紅桐棺木走在鋪陳得白如雪的街道。有幾片白冥紙沾在帶著褐色泥的車輪上——剛下了一場小雨,地上有些潮濕。

靈車在郡主府外停了下來,趙青禾仍舊隻是木木地抱著懷中的孩兒。

靈車後還跟著一輛馬車,白綢挽做的冥花垂吊在馬車轎頂的四角。一雙似乎跟素白轎簾同樣蒼白的手,挑開了簾子。穿著素色衣裳,頭上簪了一朵白花的女子,下了車來。

趙青禾身側的斜後方,是郡主府的管家。管家五十歲上下,是花蕊一個出了五服的遠方親戚。

管家看見馬車上下來的人,立時匐地跪拜:“拜見娘娘!”

管家身後的丫鬟婆子,亦隨樣跪拜。

穆晚晚並不理會,如霜攙著她來到了趙青禾麵前。一旁的管家連忙從趙青禾懷裏抱走了嬰孩兒。

穆晚晚脫了如霜的手,又從身後小丫頭捧著的銀盤上拿出一柄劍,遞於趙青禾麵前:“是我害的她,這把劍,你先拿著,等我給花蕊報完仇,便用這把劍取了我的性命吧。”

如霜哭倒在地,向趙青禾叩首泣道:“大人……是有人要害我家娘娘,郡主誤喝了原本要毒死娘娘的茶,才會遭此不測……”

無論穆晚晚或者如霜說什麼,趙青禾皆似聽不到一般,一雙空洞的眸子,皆直直盯著靈車上的棺材。

他慢慢走了過去,把臉靠在棺材的一邊輕輕摩挲著。老管家背過身去,擦著眼中湧出的淚。

三日後,郡主花蕊的喪事辦理完畢。

青石陵墓前,春草被反手綁著,跪在陵墓前。穆晚晚目光掠過石墓的穹頂,望向不遠處的一方天空,青灰樣的各樣樹木中,點綴著幾株桃花。

人與人的悲歡不相通,人與物的悲歡也不相通。白幡遍地的墳墓旁邊,仍舊是山花燦爛。

穆晚晚把一把短劍擲在春草腳下:“你跟了我一場,留你個全屍,自我了斷吧。”

往日一副小女兒姿態天真爛漫的春草,此刻眼中燃燒著狠厲的光,嗜血瘋狂,如同困獸。

沒有人能看見是什麼東西在鉗製著她,卻隻看到她直直跪在地上,不能動彈分毫。

由於緊抿著嘴拚命掙紮,嘴邊有了幾縷淡淡的血跡。狠聲道:“你怎麼知道是我?福王妃送來的茶葉,並沒有經過我的手……”

穆晚晚淡淡道:“我對你的作案過程沒有興趣,看你這番掙紮的樣子,自裁是不可能的了,看來還是得我親自送你上路了。花蕊郡主在路上孤單得很,你先去陪她。放心,你隻是第一個……第二個是皇後,第三個是夏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