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段(2 / 2)

我在一塊破瓦上刻日期,刻了快四十道豎條時,終於有機會離開這不見天日、高溫昏暗的作坊了。

一日清晨,我從稻草床上被粗魯拉起,跟隨獨輪車大隊推瓦當上路。我在前頭拽車,負責在我後頭幫我推車的是位瘦弱得跟個娘們似的人。我對這樣的安排很不滿,因為遇到坑窪時,我吃力的在前頭拽車,他居然可以絆倒在地上,摔得滿嘴是血。

我有時候真想抬腳踹他,不過見他的背被監工打得血肉模糊,我也不好下腳。因此,別人是兩個人推一輛車,我是自己一人拽車步履蹣跚的上路,就別說多鬱悶了。

瓦當拉到阿房宮工地,看著氣派宏大的阿房宮,竟沒有一點表情,徹底的麻木不仁了。如果我是那位挨千刀的始皇帝我當然會很高興,可是如果你是營建它的苦力一員,那麼你會希望項羽趕緊過來放一把火燒了它吧。雖然那是多年以後的事情,雖然項羽有沒有燒阿房還是個謎。

第一天,拉了好幾趟,我發現身後那位廢人連往返幾趟都會走得雙腳發軟,每次他落後頭挨抽時,我心就抽痛。媽的,痛死人了,雖然我也就剛進作坊那兩天挨過抽。

可也奇怪,這人挨抽倒是不吭一聲,看他那娘們的模樣,還以為他非慘號不可。

這人該是剛來的,一身的好衣服還沒破爛成條狀,恐怕還是位剝削廣大勞動人民的貴族階級的成員,別說幹活了,估計以前連自己動手吃過飯都沒有吧。

天黑後,拉著空車返回,那破布娃娃跟在我身後,腳步一淺一深,就像下一步就要倒下了,可卻沒倒下,倒也倔強。

回到營地,別人都爭先恐後捧個陶碗等吃食,就他頹然地坐在地上跟塊石頭似的。我真他媽的好心,吃完自己的,還幫他要了一碗羹,還討了點鹽放自己的空碗裏,舀了半碗水溶解。 ∮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營地的夜晚隻有遠處點了幾把火炬,昏暗得很,將羹端給破布娃娃時,也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就覺得他的臉閃閃發光,想是哭了。

2010-4-9 20:41 回複

nax小夏

7位粉絲

7樓

破布娃娃將那碗羹接過,也不吃,放到了一邊。

我也不理會他,深信人要是餓了就會想吃東西。其實大多人的神經都不是像我這般粗的,被關押去當囚徒,每日挨打是非常摧殘善良純真的小心靈的事情。可我自小就被老爹用各種長條的東西抽過,衣架,書報架,甚至是掃把,天生皮厚耐打。至於尊嚴這種東西,你也得先確定你身上有它的存在,然後才能維護吧。

破布娃娃無聲哭了會,低低跟我說了些什麼。天知道他說的是什麼,老子一句也聽不懂。我示意他脫衣服,幫他的背用鹽水澆一下,他居然死活不肯脫衣服。我本打算將那鹽水喝了算了,老子今日流了一身汗,鹽份都不夠了。可看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就來氣,還是按住了他,也不脫他衣服了,直接將鹽水澆上去。疼吧?廢話,當然疼,我被他死死咬上手臂,都以為會咬下一塊肉他才肯鬆口。

我小時候曾聽大人們說過,古代有種酷刑是在皮肉上壓著大眼篩子,然後用刀削肉,削完了還要撒鹽水,嚇得我做了好幾日的噩夢。那時小,不知道這酷刑可能隻是民間傳言,亦不知道其實跟淩遲比,這他媽的算個屁。

在我決定狠狠揍這見恩忘義,反咬一口的破布娃娃時,他終於鬆開了口,我趕緊縮回手,疼得直叫娘。

作坊就是暖和,夜裏躺在稻草上,舒服服的睡覺,還夢見了陳勝吳廣來救我們了,大家揭竿而起,打倒耗子王。可能是手舞足蹈撞到某人傷口了,聽到慘烈的“啊”一聲,我便醒了,卻見那破布娃娃躺在我身邊,他趴著睡,我的手可能撞到他的背了。

我還記得剛被丟進作坊那幾日,背也是傷痕累累,也是趴著睡的,但老是被人碰到,疼得整夜都無法入睡。

我說,疼吧,你明日機靈點,要不真要被打死了,你死了幹淨,還得給我留下心理陰影。老子我好歹轟轟烈烈活了二十年光景,熱血好青年一個,什麼心理疾病都沒有,你可不能害我。

我想他什麼都聽不懂,說等於白說,但還是低聲跟他說了一堆話,跟個白癡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夜的話起作用,第二日破布娃娃便不再拖後腿了,用力的在身後推車,雖然他是用力了,可根本沒能使上勁,老子拉著粗麻繩子,肩和手都磨出水皰出血了。

早知道不見太陽不也照樣活得滋潤,窩作坊裏製瓦當多好,哪個殺千刀的在那個早上把我拉上獨輪車隊的,我X他先人板板。

整個車隊,我堅信我是最倒黴的。因為走慢了,一日下來背上多了七八條鞭痕,也不抽破布娃娃了,都抽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