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淩風盯著我們親密的動作,眉心聚攏,腳步停頓。我跟文舉今天穿的是情侶裝,他一身純白西裝,我一身純白禮服,外罩白色韶皮大衣,與隆冬的雪景交相輝映。這麼明顯的事實,他看不出來嗎?
母親突然上前一步,拉住曲淩風的手臂,勉強笑道:“淩風,你回來得正好,今天天籟和文舉訂婚,我剛還跟你爸爸說叫你過來一塊慶祝呢!”
曲叔叔沉聲喝道:“阿梅。”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曲叔叔用這麼重的口氣叫媽媽。母親尷尬地放開手。回頭求助地看一眼曲叔叔,曲叔叔上前拉回她。同是天下父母心,母親想要保護我,但曲淩風畢竟是曲叔叔的兒子,哪個父親願意看到自己的兒子失敗或痛苦?
曲淩風的身軀晃了晃,香水百合掉在地上,花瓣上的露珠頃刻結成冰珠,仿佛奔騰的熱血結成寒冰,那幹淨整潔的麵孔霎時變得比我的貂皮大衣還白。我看著他震驚、狐疑、苦澀、心痛、絕望交織的眼神,居然無法移開視線。
胡伯母走上前,疑惑地問:“文舉,這位是……”
曲叔叔忙道:“這是我兒子,是我前妻留下的孩子。”
曲淩風終於有了下一步動作,我卻分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是傷痛還是木然。他從懷裏掏出兩張紙,唇邊的肌肉抽[dòng]了下,似笑又似哭的聲音道:“我不知道今天是這麼特別的日子,這是兩張今年維也納新年音樂會的入場券,希望做你們的賀禮不會顯得太寒酸。”
天!
幾個人同時發出驚歎,愛好音樂的人都知道維也納新年音樂會的入場券有多麼珍貴,而我畢生不多的願望之一就是親耳聆聽一場音樂會,他居然知道?而且做到了!
“謝謝!”胡文舉客氣地點頭,伸手去接。曲淩風避開他,手臂直接伸向我。
我拾眼看一下文舉,他給我一個鼓勵的微笑。
我緩緩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到那兩張紙。也碰到曲淩風冰冷的手指。他突然握緊我的手,也握住了那枚閃亮璀璨的戒指,然後在所有人的驚呼聲中、單膝跪地,抬頭仰望我,用平生最誠懇的語調,最真摯的眼神,最卑微的姿態,顫唞地道:“天籟,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們重新開始。”
胡伯母尖聲喊道:“文舉,這是怎麼回事?”
胡文舉依然鎮定地摟著我的肩頭,深切的目光專注地看著我,仿佛在說:“我等你的選擇。”我茫然地環顧一周,看到母親焦慮的眼神,天嬌鼓勵的目光,曲叔叔熱切的期待,淩雲困惑地搔頭,胡伯父和胡伯母迷惑又擔憂的神色,最後,視線落在曲淩風身上。他的眼中甚至沒有期待,有的隻是真誠的強烈的愛戀,仿佛耶紙被縛在十字架上,心甘情願地等待世人的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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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眨了眨眼,任憑一滴淚滑下臉龐,緩慢地機械地拍出手指,低低啞啞地道:“對不起。”
今日,如果文舉不在身邊,如果我沒有跟他訂婚,如果他不是用那麼信任的眼光看我,我不知道會不會答應曲淩風。但畢竟,這所有如果都真真切切地存在,讓我理所當然地拒絕他。與其說我的良心讓我無法背叛文舉,不如說我的自私讓我害伯接受曲淩風。曲淩風的愛是暴風雨,文舉的愛是和風細雨,在和風細雨中接受滋潤總比在暴風雨中掙紮生存要容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