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幾個人坐定奉了茶,沒喝一口,秦氏便埋怨淡梅道:“你也真是荒誕,幾年不來看下娘便也罷了,怎的生了小寶這般的天大喜事都不派人來知照一聲,那滿月白日周歲的沒娘家人過去,被旁人曉得,豈不是說我短了禮數?”

淡梅心中愧疚,被秦氏問得低下了頭去。徐進嶸朝她邊上喜慶看了眼,喜慶會意,便笑著將小寶從秦氏膝上接了過來,哄了出去到園子裏玩。待他出去了,徐進嶸咳嗽一聲,這才笑道:“確是我兩個的不是,還請丈人丈母見諒。隻實在是有個緣由。這孩子尚在腹中之時,恰得遇個開了天眼的得道師傅。師傅言他命格清奇,隻是若要保得一世順風順水,須得小心養到滿三歲方好到親眷麵前露臉。我雖不大信這個,隻是那師傅既如此說了,總歸小心些好,這才一並隱瞞了下來到如今。今日丈夫丈母才是第一個見著小寶的長親,連他親祖母如今都還不曉得。正想著這裏探望過了二老,回去便趕著去見他親祖母呢。”

秦氏驚訝之極,愣了半晌。待反應了過來,聽得自己竟是比他那嫡祖母都要早先見著麵,心中一陣歡喜,也不去細想了,笑道:“原來竟是如此!早就聽說過有人家為求吉,把男娃當女娃來養。這般避了親長生養倒是頭回聽說。隻既然是得道師傅說的,想必便是真的了。如今過來了便好,好好……”

淡梅方才偷眼看去,見徐進嶸說得一本正經,自己父母都未有疑,心中這才鬆了口氣,朝徐進嶸投去個感激的眼神,被他接住,兩人對視笑了下,正巧被秦氏看見。她哪裏曉得這二人私下裏的小九九,隻當女兒女婿恩愛非常,心中更是滿意,自己笑個不停。

小寶嘴甜,哄得二老整日裏眉開眼笑,巴不得多留幾日才好。秦氏隻是一個勁地寵愛,恨不得把他浸在蜜罐裏當糖人來養;文父便隻教他念些淺顯的前朝詩歌,諸如《靜夜□

二人原本打算住三兩日便要走的,隻被極力挽留,最後過了四五日,這才告辭了離去。秦氏萬分不舍,登車親自給送到了埠頭,這才與淡梅小寶依依惜別。

半個月後,淮楚終是到了。

船頭碰到了淮楚碼頭上水線處長滿經年綠苔的大青石,微微晃了下便穩穩停了下來。淡梅步上船頭,四顧望了下。數年過去,碼頭仍和當年她隨了徐進嶸初到之時見到的一樣,人來車往,熙熙攘攘,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水腥之氣。

埠頭一側的空地之上,早已經停了幾輛馬車。邊上等候多時的,正是徐管家。

那徐管家頭幾天便收到了消息,曉得自家大人這一回南下,不但天遂人願尋到了走失多年的夫人,連帶回的兒子都已是三歲整了。饒是他平日不信神佛的,此時也恨不能跪在神像麵前重重磕幾個頭。當年這夫人出走,他從中助了大力的,隻是後麵那第二出的“金蟬脫殼”未在他意料之中而已。那崇王府的事情過後,眼見徐進嶸多方苦尋俱是無果,他原本以為再過個一年半載的,大人那心淡了,自然也就慢慢過去了。未想一晃三四年,眼見徐進嶸變得愈發沉默,更無放棄尋找的打算,且雖也並未多責怪於他,隻他自己心中卻極其不安。故而近些年,暗地裏也是極其用心打探,盼能早得到夫人行蹤,也好彌補自己當年的過失。一次次失望過後,此時竟是喜從天降,非但尋回了夫人,連娃娃都滿地跑了,興奮得幾夜睡不好覺,指揮人把整個後宅整飭一新等著夫人和小哥回來入住,今日一大早地又帶人到了碼頭等著。

徐進嶸一手抱了小寶,一手輕扶著淡梅下船踩上石階,見徐管家飛快地跑了過來,平日也極其隱斂的一個人,此時卻隻站在自己麵前幾步的地方,既不見禮,也不開口,隻是盯著小寶不放,兩片嘴唇不住微微顫動,曉得他心情激動,微微笑了下,便繞過了朝前走去。

小寶見這人見了自己,眼睛又是直勾勾地盯著不放,雖還有些不慣,隻想起前幾日外祖父母見了自己也是這般,如今已是有經驗了,便轉回了身趴在徐進嶸肩頭,隻露出半張臉與他對視,片刻,衝他甜甜笑了下。

徐管家一個激動,差點沒老淚縱橫,見淡梅從自己身邊經過,急忙正了下臉色道:“小娘子曉得夫人和小哥今日回來,歡喜得不行,定要親自過來到這裏接。我拗不過,給帶過來了,如今正在前麵車上等著呢。”

淡梅聽到慧姐竟親自到了碼頭處來迎自己,心中也是一陣激動。自己一去數年,她如今也應是個十三歲的亭亭少女了,之前在路上就向徐進嶸問過她的情形,如今立時便要見到,竟是有些稍稍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