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地道:“婢子這幾日躺著,自覺魂都飄飄蕩蕩要起來了,曉得是從前那被我害了的前頭夫人索命。我死便死了,也是罪有應得。隻唯一想著的便是我的良哥,死命掙著口氣就是想再見他一麵。天見可憐,這孩子今日竟真的過來瞧我了。我曉得大人是斷不會有這憐憫心腸的,都是夫人的好。我本也沒臉再到夫人麵前說話,隻終究是放心不下我那良哥……,他雖是我肚子裏掉下的肉,隻我從前卻沒好生教導過他……,如今悔之已晚,求夫人看在他也是大人骨血的麵上,抹掉我從前的過犯和得罪,往後代我照看下這孩子,他也是個可憐的……下輩子做牛做馬,必定報答夫人的恩德……”說著已是泣不成聲了,伏地哀哀痛哭起來。
淡梅看向門外,見良哥正怔怔倚在個門柱上,看著地上的周姨娘,眼裏不停在流淚。
“良哥過來……”
周姨娘掙紮著直起身來,回頭叫了那良哥進來,命他也在自己身邊跪下了,自己又不住磕頭。
淡梅急忙叫個丫頭扶住了她道:“你放心吧。便是沒你的話,我也自當會好生看顧他的。”
周姨娘眼中一下放出光彩,哽咽道:“有夫人這話,我便是死了也放心。良哥,快些向夫人磕頭。”
那良哥朝淡梅又磕了個頭,抬起時已是滿麵淚痕,抽噎道:“母親,我姨娘時日不多了,我想留下陪她最後幾日,求母親應允。”
淡梅歎了口氣,問了聲邊上那個早看得一愣一愣的師太,師太回過神來,急忙道:“夫人放心。那院裏還有空的屋子,若住不下,還有別的空屋可以騰出來,隻莫嫌棄山地簡陋便是。”
淡梅想了下,便點頭應了下來,又叫兩個屋裏跟了過來的那兩個丫頭留下一道伺候。待用過了飯,叮囑了一番良哥,見他俱是一一點頭應了下來,便自己登車離去了。晚間把過程跟徐進嶸提了下,他沉默半晌,終是道了一聲:“她到如今方曉得如何做人……卻是晚了。”
三天後,靜音庵裏傳來消息,那周姨娘死去。徐進嶸命人就近找了塊風水寶地,厚葬了下去。待接回了良哥,見他神情憔悴,終是道了一句:“你莫怪我心狠,她死去也不叫入我祖家墳地。實在是那裏已有被她所害的慧姐娘。我想便是她自己,也是不願回去的。”
良哥搖頭,低聲道:“我這般陪了她到最後,心裏已是十分感激了。往後一定好生做人,叫她地下有知也曉得我在給她爭氣。”
徐進嶸一怔,倒像是生平第一回認識這個兒子一般,重重拍了下他肩膀,點了下頭,轉身離去,腳步卻是十分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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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一列大船從淮楚碼頭離開,扯帆東去,往通州府的青門方向而去。
淡梅與徐進嶸立在船尾,看著後麵跟著的那條船艙之中,已是婦人裝扮的喜慶坐在一邊和慧姐一道繡個花樣,兩人不時低聲說著話。邊上小寶正蹲著用手中菜葉喂那隻越來越囂張的大白鵝,一邊喂著,一邊朝良哥招手道:“哥哥莫怕,你多喂它幾次,它認識你了,自然就不會叼你了。”
良哥身子如今雖還不大好,隻因了時常外出走動的緣故,起色比起起先卻是好了許多。雖還記得從前被這隻大白鵝叼手時那火辣辣的痛,隻也不好意思在這麼小的弟弟前塌台,便壯著膽靠近了些,揀了片菜葉遞過去……
一陣風吹來,吹亂了淡梅的發。徐進嶸收回注視那船艙裏眾人的目光,低頭看著她,微笑道:“風大,進去艙裏吧。正好我有個事要跟你說下,你聽了莫要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