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暮色茫茫,火燒雲連綿鋪了大半天際,層層雲海中裸出小半個欲墜未墜的日頭?。
樹影婆娑零落一地碎光,阿寧等了許久才恢複一點知覺,她動了動手指,鼻尖縈繞的濃重血腥味讓她有些微微暈眩。
徒勞的伸著手指,前麵破裂的半塊玉佩沾滿了血珠,孤零零的落在泥沙邊,不過幾指距離任她費勁全力也夠不到。
後背上撕裂的疼痛越發明顯,箭矢隨著她的挪動攪弄體內血肉,疼得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破碎的玉佩就在指尖不遠處,她卻已經沒了力氣。
頹然放下手指,她恍然想起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她是替朝瑾來和親的。
還記得明眸皓齒的朝瑾捧著酒杯站在玄衣青年身邊:“像阿姐這般厲害的人無論去哪都定能活得灑脫。”又笑眯著眼:“阿姐,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替你照顧君上的。”
她的目光停在那個玄衣青年的臉上,久久的停留仿佛想要看出些什麼,可那個青年神色冷淡,終究是頹然。
她便莫名的笑了一聲,連她自己都不懂為什麼要笑。
白玉的階梯又長又涼,她跪在上麵長長俯拜下去。
就這樣踏上了和親之路。
和親的隊伍零零散散,沒有排場亦沒有人送行,荒唐得悄無聲息,行至耎山時,侍從卻一個接一個倒下,最後一隻長箭破風而來,直直貫穿她肩胛,她捂著傷口抬眼看著裹麵的刺客,他露出的那雙眼睛她分明很熟悉。
窒息般的疼痛卻讓她聲音喑啞叫不出那個名字。
涼風習習,阿寧覺得自己堅持不住了,她甚至能感覺到血液在自己身體裏緩緩流失,滿目瘡痍中她費力的睜著眼,視線卻模糊到快看不清了。
仿佛是錯覺,鼻尖襲來淺淡的沉木香,似乎有人將她輕輕抱起,半瞌的視線中,她看不清對方的臉,隻覺得這個懷抱很溫暖,對方不知道喂了她顆什麼,她居然有了微末的精神,甚至有了開口說話的力氣。
“……你是誰?你認得我麼?是他派你來接我回去的麼?”
又自顧自的搖頭:“他不喜歡我,他怎麼可能來接我呢。”
遠處山巒重疊,流沙白浪滾滾,獵獵風聲喧嘩,血跡蜿蜒侵入沙礫,黑衣青年抱著懷中血人似的姑娘。
血液在他胸口染開了一朵一朵的花,她的腦袋倚著他的肩,有氣無力卻還笑著:“你說,我那麼喜歡他,那麼喜歡他,為什麼他就是不願意……試著喜歡一下我呢?”
青年終於開口,聲音飄飄渺渺被風聲吹得破碎。
“你認得我的,隻是,你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