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撫著他因疼痛而不斷抽搐的四肢。他微微動了動,掙紮地想睜眼看清來者究竟是何人,和接下來他將麵對的,又將是死抑或是生。
「別動,你傷得很重。」屬於女子的綿軟音調,輕輕在沐策的耳畔響起,適時地製止住了他加重傷勢的舉措。
與自家小姐一塊坐在車後頭幫忙的花嬸,在又濕透了一條巾帕後,忍不住揚聲向坐在前頭趕車的自家夫君催促。
「老頭子,動作快點,人都快沒氣啦!」這些血都是打哪兒冒來的呀?這小子是打算吐光所有的血不成?
忙得一頭大汗的花叔應著,「我這不是在趕了嗎?」真是的,山路歪歪曲曲地扭著,活像一條蜿蜒在山脊上的小蛇,天色又暗得就快不見五指,這能教他快到哪去?
「忍忍啊。」蘇默將沐策置在懷中,俯身在他耳邊說著,「就快到家了,你再忍忍。」
家?他哪還有家……
吹拂在他耳際的溫熱氣息,瞬間揉散了他的神智,也抽光了他的力氣,他的頸子略略朝旁一歪,又再次投向昏迷的擁抱中。
不知過了多久後,再次甦醒的沐策,隱約地聽見在這乾爆暖融的屋裏討論的人聲,且音量愈來愈大也愈來愈吵。他勉強辨認著聲音的來源,就在方才,那個曾在車上安慰他的女子,似乎正忙著在屋子裏指揮著,又是命人添炭火,又是詢問廚房裏的熱水燒好了沒。
喉間極度焦渴,沐策忍不住伸舌輕舔乾爆龜裂的唇瓣,不想這麼一動,濃濃的血腥氣味頓時充斥在他的口鼻間,嗆得他忍不住又再咳出幾縷猶哽在喉間的血泡。
屋內細細碎碎的人聲霎時遠去,幢幢人影朝他俯探過來,那幾雙自四處伸向他的掌心,有的忙托高他的後頸替他擦去嘴邊的血絲,有的側托著他的身子,在他身後規律地輕拍著,還有一雙和暖的小手,則撩開他腕間的衣袖,小心地替他診起了脈。
「如何?」將人小心放躺回去後,花叔湊至蘇默的身旁問。
「這亂七八糟的……」蘇默將眉心攢得緊緊的,「簡直存心不讓人活。」也不知他究竟得罪了何人,竟下這種狠手把他害成這般。
眼前的這人,看上去也就隻拖著一副搖搖欲墜的殘破身軀而已,沒想到這脈象一探,她卻發現在他的身子裏還一毒接著一毒竄來竄去,光是數數就有四種,誰曉得她探不出來的還有幾種?
她的目光再落至他略帶扭曲的四肢,與那凹陷了一隅的胸骨上,登時投向他的目光,更是摻加上了些許的不忍與憐憫。
有這麼折瞎人的嗎?他到底是犯了何罪、自何處出來的?單單坐在這兒定眼朝他一瞧,燈火下,他的十根指頭差不多全斷了,手腳的筋脈也明顯遭人給挑了,在他胸口明顯的幾枚腳印下,也不知他的胸骨總共斷了幾根,更別提他那兩個膝蓋,是誰殘忍得敲斷了他的膝蓋骨刑求的?
花叔在她麵色愈來愈凝重時,心急地提醒她。
「小姐,還是先把藥灌下去吧?」瞧瞧他,氣若遊絲的,胸口都幾乎快不見起伏,身子也僵得都快摸不到脈了,再這麼拖下去,隻怕下一刻人就沒了。
「行,就先灌下去頂著。」
三人聯手合力將一大碗熱騰騰的續命湯藥給灌至沐策的腹裏後,蘇默起身去屋裏尋來更多的蠟燭,並對手捧著一盒金針等待已久的花嬸吩咐。
「花嬸,麻煩你過來給他紮幾針。」眼下這景況,他們也沒工夫先去解那不知有幾種的慢性毒了,總之先把人拉回來要緊。
花叔一邊小心翼翼壓著沐策的身子不讓他動,一邊去移來已點亮的燭火好讓自家妻子下針。
「接下來呢?」
「脫了他的衣裳。」蘇默腳下一步也不停的往外走,「我這就去配副藥順便煎了,你們將他能洗能擦的地方先清乾淨,記得仔細點別碰著傷口了。」
拖著不快的腳步前去廚房煎藥後,不過一會兒,蘇默端著一碗藥再次踏進客房時,她詫異地看著站在床前的花家夫婦,似正與床上的那名病患僵持著。
「怎還都愣著不動手?」
花嬸為難地指著床上不肯配合的傷患,「三姑娘,他……」
「醒了?」蘇默走上前,意外地發現沐策在灌下那碗湯藥後居然就醒了過來。
「這下怎麼辦?」花叔很不忍心地低下頭,看著沐策以斷了的指掌揪緊身上的衣裳不讓他們脫去。
「照樣動手。」蘇默下手的動作俐製落得很,剝橘子似的,三兩下便扯落那件破得隻堪堪算是掛在他身上的囚衣。
半清醒的沐策乏力地啟口,「你……」
「聽話,配合點。」她淡淡地說著,拿過巾帕在熱水裏打濕了後,便開始擦洗起他胸`前那不知多久前留下來的血跡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