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段(1 / 2)

城中人潮如水,他倆才並肩走過兩條大街,就被混亂無序的人群沖散了兩回,為免走散,沐策在擁擠不堪的街上牽起她的手,後來當前方因為出了馬車事故,整條街都被塞住時,顧不上他人看了會怎麼想,他將她圈在懷中護著,免去了她與他人間的肢體碰撞。

好不容易走過熱鬧的大街後,蘇默熟稔地帶他走進一條舊巷道。今早在出門前她說了,她打算帶他去挑幾塊布,好替忙於農事的他再多做幾件方便下田的涼快布衫。

「是這?」在她走至布莊門口,卻遲遲不踏步進去時,沐策不解地問。

「嗯。」她猶豫了一會兒,最終深吸了口氣才緩緩走進裏頭。

各色令人眼花擦亂的布疋就放在店內的架臺上,趁著蘇默去挑布料,沐策避開了布莊裏一室的女人,站到櫃檯的邊上等她。沒多久,原本吵雜不堪的店麵,在有人認出蘇默那張與眾不同的臉龐後,驀地安靜了許多。

「咦?她不是那跛子……」

「蘇府不要的蘇三?她不是早就離開沛城了嗎?」

「她竟還有臉來城裏?」

眾女之間的竊竊私語,在無人阻攔下逐漸愈演愈烈,甚至進一步演變成堂而皇之的討論,全然不顧忌蘇默她也在場。

那些女人中嗓門最大的大嬸,高聲闊論地提起往日舊事,說某位就住在她家隔鄰的媒婆,在幾年前曾經前前後後替蘇默說過不下十次的媒,卻次次都以失敗告終,在因她的跛腳無人願娶她過門之餘,也同時帶壞了媒婆的聲譽,害得媒婆日後都沒有生意上門。

彷彿嫌蘇默的名聲還不夠大似的,另一位徐娘半老的婦人不客氣地斜睨著蘇默,當著她的麵,大刺刺地說她娘親當年可是豔名遠播的名妓,勾引了無數鄰裏街坊,而她既是狐狸精生的,自然也是個風騷的小蹄子,勸其他婦人還是早點回府栓好她們自家的男人,免得也被她給勾得魂都不知哪去了。

那朵清早還浮現在蘇默芳頰上的笑靨,早已在他人的流言蜚語中消逝無蹤。蘇默看似鎮定的擱下手中挑好的布疋,默不作聲地轉身走出布莊。

隨著她踩出去的腳步,下一刻沖天巨響也自櫃檯前傳來,隨後掀起一室連綿不絕的驚聲尖叫。

一掌拍碎了整個木製櫃檯的沐策,一雙冷酷淩厲的眸子,來回掃視過那群此刻全都縮躲在角落的女人,成功地將她們的叫聲全都堵回嘴裏。

他陰惻地問:「方才開口的是誰?」

「客、客倌……」布莊莊主被他那活似要噬人下腹的模樣給嚇壞了。

他再狠狠剜她們一眼,朝店家扔下一錠元寶,隨即去追早一步出去的蘇默。

因蘇默的右腳不便,所以她走得並不遠,沐策在幾步後就追上了她的身影。見她愈是急著想走,腳下也就跛得愈厲害,四周的人們也都因此而注意到她了,他立即趕上前扶著她的手肘希望她能緩下步子,可就在他的目光接觸到她麵容上的神情時,一陣管不住灼燙的熱意,忽地在他的心頭氾濫,排山倒海。

在桃花山山頂上,他見過她開心、見過她使壞,獨獨就是沒見過她這麼委屈的模樣,這讓他,很不能適應、很無法接受、很……為她感到心疼。

依舊走得很急的蘇默,在一步險險跌跤時,即被再也看不下去的沐策高高抱起,並將她的臉龐深壓進他的懷中。

「男女授受——」她在他懷中奮力掙紮著。

他不管不顧地收緊雙臂,止住了她亂動的手腳,抱著她大跨步地直往前走。

「現下才知悔,晚了。」他打一開始就告訴過她了,偏她就是對男女大防不甚在意,那她就怨不得他得寸進尺。

「你……」

他一手按著她的頸項,將唇貼在她的耳邊低聲地道:「打從替我療傷起,咱倆早已授受相親不知多少回了。」

怎麼也沒能掙開他下地,蘇默在大街上更多來往的人將她給認出來時,索性將臉埋在他胸口,不言不語也不再掙紮了。

沐策挺直了腰杆,沉穩地抱著她一步步向前走,壓根就無視於眾人投向他們的不善目光,也不理會那四下到處傳來的議論之聲。

隨著沐策的一腳與一步,耳邊傳來的窸窸窣窣誹議聲,漸漸像撲岸的浪濤般愈來愈大,而這條路,卻好像怎麼也走不到盡頭似的……被他抱在懷中的蘇默,想起方才那些人一束束朝她投射而來的視線,像是帶著銳刺的箭頭直朝她刺過來,不緊不慢地穿過她的四肢百骸,雖不見血,卻也教她遺體鱗傷。

忽然間,她覺得自己又一下子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她還被關在小黑屋裏,求救無門,又冷又餓又害怕,任誰都聽不到她扯心裂肺的哭喊……

「三姑娘?」沐策突覺懷中的人兒氣息好像愈來愈不穩,他不解地低下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