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段(2 / 2)

「哭什麼呢?」沐策歎息連天地取出帕子,在他臉上擦呀擦的。

花叔揪著他的衣袖,「小沐子……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溫柔?」

「你喝多了。」

「溫柔的人沒好下場的……」花嬸醉眼蒙矓地望著他,豆大的淚珠顆顆掉下來,「瞧瞧你,不就是榜樣?」

「都過去了。」他隻好一個個接著哄,「天下沒過不去的坎,隻要能放下,那麼無論再痛再難,總有天都會過去的。」

蘇默聽了,急急又飲了一大杯,花叔與花嬸生怕海量的她一人會把剩下的桃酒都給喝完了,連忙各抱起一壇到別的地方喝去。

「都說別喝多了。」沐策看不過她囫圇灌酒的舉動,一把按下她的手,不意卻讓酒灑了,在桌麵上濺出一行映著旖旎月色的銀光。

低首看著桌上的酒漬,前陣子在沛城所經歷的遭遇,如潮水般反復地倒灌進蘇默的腦海裏,她眼眶一熱,積蓄已是多年,卻始終都掉不出眶的淚水,當下滑過她的麵頰。

「……可我明明都已放下了,怎就是過不去呢?」她哽著聲問,兩手攥緊了手中的酒杯。

她不想的。

她也不想生在蘇府,不想有張承襲了母親容貌的臉龐,她隻想像朵藏在牆角的小小野花,不招人注目,安安靜靜地過著日子。她從來都不要人們注意到她的,她甚至曾希望,這世上要是都沒有人記得蘇默這人就好了,可自小一樁樁一件件落在她身上的,又從沒有給過她機會拒絕,偏她又不能選擇命運,不能選擇父母,不能選擇傷殘,所以她就隻能學著將它們一一放下。

可她還是過不了自己的那道坎,人前的自卑是種根深蒂固的頑疾,它與性格堅強與否無關,與忍耐的限度無關,她再開朗、再不將之放在心上,全都是徒勞之功。

因它不著邊際,一眼之間就入了骨裏肉裏,平日找不著尋不到,它隻暗暗地潛伏在心底的不知深處,唯有在眾多人們的目光下,它才會悄悄爬竄出來,將她好不容易築起來的心牆鑿破個大洞突圍而出,任憑血肉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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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以來,她夜夜在睡前告訴自己,不要自卑不要害怕,在日後,她定會勇敢而堅韌的,可是祈禱了這麼多年,為什麼她卻始終還是困獸一頭?

一隻大掌扳開她的纖指取走了酒杯,然後,一具溫暖的胸膛朝她貼了過來,她整個人被高大的沐策給擁進懷裏。他無聲地抱起她離開了桌邊,帶她來到了後院那處他所砌的池塘,接著他朝後背倚著大石坐下,讓坐在大腿上的她趴在他的胸口,便不再挪動了。

滿心的哭意,在他大掌一下又一下的拍撫中,悄聲躡著腳尖遠去,蘇默聆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音,側著臉看向灑滿銀輝的花園。過了許久,當她不再心緒激動,呼吸也變得和緩後,沐策平和而柔軟的音調,在她的頂上緩緩響起。

「娘子啊娘子,如此團圓秋月夜,你怎能丟下我一人隻顧著自己傷心呢?」

她忍不住破涕為笑,「長工啊長工,戲臺子又搭好了嗎?」

「咱倆的默契不足,沒事得多練練。」他的長指把玩著她背後的髮辮,對那光滑如絲的觸感愛不釋手。

「戲碼是孔雀東南飛?」關於夫妻戲碼,她思來想去也隻記得這一個。

他皺著眉,「能否換個不那麼觸楣頭的?」

「現下的我想不出開心的。」她將麵頰貼在他的衣衫上,渾身也放鬆了力氣。

「那就說說你不開心的吧。」懷中的她因喝了酒的緣故,嬌小的身子整個熱烘烘的。

她閉上長長的眼睫,「其實那日在城裏,我挺想找個沒人的地方痛快哭一哭的……」

「不然現下補上?」不錯,她終於願意談談沛城的那件事了。

她搖搖頭,「不行,這太有損我身為東家的氣質了。」

「長工會睜隻眼閉隻眼的。」倘若有天,她真能大聲地哭出來,那或許還比較能讓他放心些。

蘇默在他懷裏動了動,換邊調整好姿勢後,還是繼續趴在他的胸坎上,並不太想離開這片屬於月光下的溫柔。

「外頭的人,真的很可怕?」雖然看過她是如何犯病的,但他還是想測量一下心傷的深度。

「可怕。」

「那麼下回再怕時,就把大無畏的長工帶上吧。」

她不解,「帶上你能做什麼?」

「居家旅行殺人放火……」他含蓄地頓了頓,「都挺內行的。」

「能把你藏在袖裏備用嗎?」她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