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過她受傷的肩臂。

顧邊城轉手拿超藥碗,吹了吹藥沫子,舀了一勺送到水墨嘴邊。水墨下意識張嘴,那麼苦澀的藥汁她竟沒有嚐出味道來。直到顧邊城放下碗,水墨才回過味兒來,她掩飾地用自己的袖子胡亂擦嘴,粗糙的布料碰痛了傷口,她忍不住咧嘴,顧邊城眼中閃過笑意。

“你已知曉要入宮之事吧?”顧邊城的問話讓水墨的尷尬一掃而空,她僵硬地點點頭。顧邊城注視著她,“事出無奈,隻能劍走偏鋒,我雖未能和貴妃明言你的身份,但她已應允會看顧於你。過段時日,我定會接你出宮。”

水墨苦笑不語。顧邊城正容道:“你不信我?”水墨忙搖頭,“自然信,但還是怕。”“你是指皇後娘娘?”顧邊城問。水墨小聲嘀咕道:“古人雲苛政猛於虎,我看是皇後猛於虎才對!”顧邊城一怔,搓了把臉道:“入宮之後,這等大不敬的言辭不可再講,語多必失!”

唉,水墨無聲地歎了口氣,想起皇後那張蒼白如冰的臉她就打心眼裏畏懼,忍不住詬病,“若是皇後想要我的命,我說什麼都一樣,哪怕祝她千歲千千歲呢,她也會說,千年王八萬年龜,你敢罵本宮是王八!”最後一句水墨尖細了嗓子學皇後。

顧邊城知道萬萬不該笑,隻能抿緊了嘴唇,表情糾結地看著水墨嘴角的腫脹半響,伸手輕輕點了點她的腦門,如蜻蜒掠水。水墨最近刺激受得太多,條仵反射地一把攥住了他修長的手指,忽然又放開,扭過頭去,耳際浮上一抹紅色。顧邊城懸在半空中的手指慢慢握成了拳頭,終還是收了回去。

帳中一時沒了聲響,不想水墨尷尬,顧邊城幹脆起身走到帳邊吩咐人去取些飯菜,才又走回榻邊坐下,隨手拿起水墨喝剩下的半杯水一仰而盡,水墨都來不及阻止,隻能幹咳了一聲。“人生在世,不過辛苦,你不累嗎?”顧邊城隨意地撿起了之前的問題。水墨下意識答道:“累啊,可我隻為自己一條命累,不像你,拚死拚活都不是為了自己。”

顧邊城凝視水墨半晌,忽然道:“你若願意,叫我二郎吧。”“啊?!”水墨的聲音又大又響,嘴巴大張好似青蛙,顧邊城忍不住又笑。自從救了她一命,按照謝之寒的說法,簡直就是救了個衰神回來,但自己笑得比之前二十幾年加起來還要多。更何況,顧邊城笑容淡了些,水墨數次曆險,說不定是誰連累了誰呢。

水墨一時間可沒想到那麼多,顧邊城的要求讓她很吃驚,她感到害怕,更隱約有些不能言喻的欣喜。水墨在心裏給了自己兩耳光,傻笑什麼,清醒,你要清醒。相處數月,顧邊城已經太了解水墨的一舉一動,看她眼珠亂轉就知道她又想裝傻。

也許是太衝動了吧,顧邊城想著,但發現自己一點也不介意,把可能是這輩子唯一一次的衝動用在水墨身上,他下意識地摸向腰間那一雙佩環。幼時娘親所說的話不自覺地浮上腦海,麵容都已模糊,隻有堅定的眼神清晰,她說:“二郎,莫要怨娘倔強,既不能光明正大地陪他活,那我就光明正大地陪他死。”

光明正大……顧邊城不給水墨開口的機會,他直視著她道:“你是不願還是不敢?”看著顧邊城清亮的眼神,水墨想了一抽屜的借口,忽地就煙消雲散了,腦子裏一片空白,隻能盯著他看,搖曳的燭火讓顧邊城臉側的長疤愈發明顯。

見水墨不語,顧邊城也不逼她,挪開眼神,望向她身後虛空之處。仿佛過了很久,才聽水墨啞聲道:“是不能。”顧邊城看向水墨,她秀氣的眉頭緊皺,臉色蒼白,眼中帶著說不出的疲累,仿佛再多一根稻草就會被壓垮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