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今天青仔很早就回來了。往常,都是在她下午尋覓獵物的時候,青仔才回來,躲進小屋裏。

“對不起,秋如。”青仔說道。

“不用說對不起。”秋如給自己塗上火紅的唇膏,抿了抿唇。鏡子裏,映著青仔沮喪的表情。

青仔已經後悔早晨說的那番話了吧。嗬嗬……無所謂,真的沒關係。

“秋如,我沒有找到天理,聽說,高家搬走了,沒有誰知道他們搬到哪裏去了。“

“哦……”秋如淡淡地說著,卻忽地轉過身來,麵對著青仔,喊道:“你說什麼?誰叫你去找天理了?你在胡亂做些什麼?”

“我隻是想把你的孩子接回來,我們一起撫養他。”

“亂說,亂說,你在發什麼神經!”秋如歇斯底裏地吼起來。

“你想天理,我知道你好幾次跑到高皓天的樓下。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你想他,我們就把他接回來。”

“你……”章秋如揚起手,重重地扇了青仔一個耳光,咆哮道:“誰想了?誰去了?你不許胡說。你再亂說,我把你趕出去!”

誰要去管天理?那是高皓天的兒子,不是她的兒子。可是,高皓天到底搬到哪裏去了?以後,她再也見不到天理了嗎?

青仔的臉頰,很快就紅腫起來,但是他已經顧及不了了!他心疼地摟過章秋如說:“秋如。我求你,我們一起過日子,好嗎?我今天問了一下,買菜也蠻賺錢的,也不需要多少本錢。還有天理,我們兩個共同的兒子!”

“可是,找不到天理了,再也找不到天理了。這樣也好,天理永遠都不會知道他有一個多麼肮髒多麼醜陋多麼惡心的媽媽!”

“可以找到的,我讓以前的兄弟幫忙去打聽。”青仔拍著章秋如的背,安慰道。

“不!”章秋如忍住眼淚,說,“你好不容易和那些人斷絕關係,你不想活了?我和你結婚,馬上就結婚,可是你不許去找天理。高家就算是破產,也是有錢人。天理和高家人在一起,不會受苦的。你以後就給我,老老實實地修鞋,不許去打擾天理的生活!如果,讓我知道你去找天理了,我再也不會見你!”

“好……”

兩個人第二天便舉行婚禮了。沒有請任何人,隻是做了幾個菜,買了一瓶酒,便算禮成。

然後,換了一個更小的房子。青仔修鞋,章秋如買菜。從此,素麵朝天。從此,為了多賺一塊錢斤斤計較、討價還價。

章秋如發誓,她再也不會去尋找天理。天理,不需要一個修鞋的父親,也不需要一個賣菜的母親。

果然,她再沒有見過天理。

後來,惠如也結婚了,是個鄉下男人。去參加惠如的婚禮後,章秋如和青仔也搬回了鄉下。

隻是,章秋如偶爾會望著遠方,懷念那那已經想不起相貌的兒子。她再沒有懷孕。上次流產,她的身子再也不可能懷上孩子。

一輩子,很快就過去了!

高皓天番外(上) ...

“嗯,乖,皓天乖乖吃飯。”

台北郊區的一座獨門小院裏,扯了好幾根繩子。繩子上,花花綠綠掛了很多衣服在晾曬。

院子中間,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撅著嘴,為麵前小板凳上的人喂飯。

她耐心地、慢慢地勸道、引誘那人吃飯,像每一個慈祥的媽媽一樣。

隻是,板凳上坐著的不是幾歲幼童,而是一個目光呆滯三十幾歲的男人。

男人慢慢地嚼著,沒咽下一口,老太太便遞過一勺來。

老太太就是高太太,那男人卻是她三十多歲的兒子——高皓天。

每一次喂飯,看著兒子呆呆傻傻的樣子,高太太便想大哭。可是,已經哭了那麼久,眼淚都要哭幹了。有什麼用?

丈夫拋棄了她和兒子,兒子瘋瘋癲癲的時好時壞,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病。她再想逃避,她再承受不住,也隻能硬撐著。她隻有這一個兒子呀。

喂高皓天吃完飯,讓他坐在一旁曬太陽。高太太拖過一個大腳盆,開始搓起衣服來。腳盆裏衣服很多,都是別人的。

她從沒有工作過,結婚後一直養尊處優,什麼都不會做。剛開始和皓天搬到這裏時,她連做飯都不會,可是做的次數多了,糊了幾次,被嗆了幾次之後,還是學會了。雖然味道不怎麼好,可是至少能下口。

慢慢地家務活也都學會了,兩隻保養得白白嫩嫩的手,早就滿目瘡痍,布滿老繭。本來,找找份活兒幹,總不能一直兩個人吃老本。可是,皓天時好時壞,到處亂跑,她沒辦法不管,隻能想了個法子,去收衣服洗。

開始接的幾樁生意,都是以前的老姐妹們。不,已經不算老姐妹了。她現在是幫她們洗衣服的下等人,她們是高高在上的貴婦人,沒有絲毫可比性。

高太太也氣啊,氣得胸口一直悶著,飯都吃不下。可是,有什麼辦法?皓天一日不好,她就一日不能輕鬆啊。

開始,她會忍不住哭,忍不住摔東西,甚至對罵幾句,恨不得把那些勢利眼撕碎了。可是到了後來,她可以麻木地接過衣服,由著那些貴婦人肆意地嘲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