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後悔了,他不該讓貴蔚與汝音認識的。汝音與裕子夫婚姻不合,自然有那些自以為女人可以改變一切,不用倚靠男人的想法,這想法對純真有如初生之犢的貴蔚有多大的影響力,他當初怎麼會完全沒有想到?
他的眼充滿殺機,對彼此為了外人而爭吵感到暴怒不已。他多想馬上就除掉清穆侯一家,他們每個人都在阻擾著他、抗拒著他,現在連他的貴蔚都想要搶走--
貴蔚察覺到大哥的眼神越來越殘忍,她膽怯地退了一步,可轉念一想,憑什麼要她讓步,她沒有錯!她不會讓他奪走她的思考,更不要成為他珍藏的玩偶!
「大哥,假便有一天……」她瞪著貴媛安說:「你發現我也是個沒有思想、乏味到極點的女人,你是不是,是不是也會……」
她吸口氣,激動地脫口而出--「像殺了嫂嫂一樣,把我殺掉!」
貴媛安的身子猛烈地一震,眼神是驚詫的,喉頭滾著,欲言又止。
貴蔚說完,忍著哭,想要奪門而出。貴媛安抓住她。「妳去哪裡?」
「走開!走開!」貴蔚推他、扯他,拚命扭著身體,執意要逃離他。
怕折了貴蔚的手,貴媛安最後放了她,看著那小身影被那幽長的廊道給吃掉。
她怕他。她依然怕他,甚至怕他怕成這樣--妄想有一天,他也會殺了她?!
貴媛安開始冷笑,然後捧著胸口,大笑。最後,笑得臉都皺苦了。
因為他的玉心,痛得快被扯裂--
第八章
當天,貴媛安下朝回府後,便得到貴蔚離家的消息。
那婢女為了讓貴媛安相信她,還捧著貴蔚留下的親筆書信,要給貴媛安看。
此時貴媛安剛結束沐浴,穿著單薄內衣,披散著長髮,他坐在案前,對著銅鏡撫弄著右眼下角的哭底,對那小婢女視若無睹。
貴媛安出神地想,這顆哭痣,分明是為了貴蔚那孩子而生的。他會因色犯難,他會因她的一句話、一個瞪視,而使心流淚。對她,他該怎麼辦?
他不要和她爭吵,他不要她害怕他,他更不要她離開他……
貴媛安愣楞地對著銅鏡,沉思了好久。最後,他瞇起眼,決定了--
「叫廄房備車。」貴媛安說:「我一會兒要出門。」
「侯爺……」小婢女的手仍懸在半空,無法抑止地抖著。
貴媛安逕自站起身,讓另外兩名婢女更衣。
過了一會兒,他才說:「本來要賞妳二十板的。」
小婢女癟著嘴,快要哭了。
貴媛安又說:「看在小姐為妳解釋的份上,僅扣妳這月的薪餉。」
眾人一愣,心想侯爺都還未展信呢,怎麼知道貴小姐有在信上替這婢女求情?
「謝、謝謝侯爺!」小婢女趕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了好幾個響頭。
貴媛安哼笑一聲。他那善良的蔚蔚啊,連離家出走,都會這麼傻氣地留下自己的音息,並為這些奴婢求情解釋。他太瞭解她了,不看那信也知道她想說什麼。
他就是愛她這傻氣,愛她這可愛。她永遠都逃不開他--
※ ※ ※
清穆侯府的前堂大廳上,沒有任何說話聲,隻有老總管替客人備茶盞的細微聲響。吊在天花上的宮燈,化不開黑夜的籠罩,隻篩下大量的陰影,兜頭壓在這兩個麵無表情的男人身上。
貴媛安先開口。他摸撫著扳指,淡漠地說:「抱歉,讓蔚蔚打擾你了。」
「別介意。師兄。」裕子夫直直地盯著他,像在看透他。
「今天,我收到一份密奏。」貴媛安拿起茶盞,神態自若地說:「上頭說,清穆侯,藉口支援邳縣水患,將荒州邊境的五萬駐軍調回婺州。」